吳天翊剛要帶著張寡婦母女走向馬車,就見那輛水綠色紗帳的馬車裡,車簾“唰”地一下被拉開,陳翠蘭半個身子探了出來,腦袋左顧右盼,一雙杏眼亮晶晶的,活像隻好奇的小鬆鼠。
她本就耐不住車內的沉悶,早扒著車簾縫往外瞧,這會兒眼神尖得很,隔著幾步遠就認出了張寡婦,當即手忙腳亂地去掀車門的布簾,身子一扭就要往下竄。
“蘭兒,你這妮子,又想乾啥?咋那麼不安分嘞!”陳楊氏一把拉住她的後衣領,眉頭微蹙,臉上帶著幾分嗔怪,“唉,你都要嫁人了,咋還那麼毛毛躁躁的,咋就不能像你翠姑一樣規矩點!”
陳翠蘭被拽得一趔趄,轉頭對著奶奶撒嬌:“奶奶,呆子帶回來的不是彆人,是咱陳家村村東頭的張寡婦,還有她閨女丫蛋兒!”
“啥?村東的張寡婦?”陳楊氏聞言,臉上露出幾分驚訝與關切,“她咋會在這兒?莫不是遇上啥難事了?”說著就撐著身子準備起身。
旁邊的楊翠姑趕忙伸手扶住她的胳膊,輕聲說道:“奶奶,您慢點,地上顛,我扶您下去!”她動作輕柔,眼神裡滿是細心,還不忘順手理了理陳楊氏的衣襟。
陳翠蘭一聽奶奶要下去,頓時忘了剛才的阻攔,臉上樂開了花,也不等陳楊氏和楊翠姑,雙手一撐車門,“噌”地就竄了下去。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把車旁伺候的幾個侍女搞得措手不及,一個沒扶住車簾,另一個慌忙去擋,卻差點被陳翠蘭帶得摔倒,個個手忙腳亂,臉上滿是慌亂。
這些可憐的小丫鬟,伺候這麼個“竄天猴”似的主子也是夠夠的!
想想也是整個燕王府的主子們不是端莊就是穩重,唯獨這位,活像揣了顆跳跳糖,一刻都閒不住。
不過話說回來,這位主子雖跳脫,對下人們卻實在沒話說,從不擺架子苛責人,護短更是護到了骨子裡,真要是手下人受了委屈,她能擼著袖子就上!
所以哪怕天天跟著“提心吊膽”,這些侍女們心裡倒也樂意跟著這位“熱鬨”主子。
她們時常在想自家小王爺咋會看上這“活寶”似的主子,而且每每看到自家那俊得不能再俊,英明神武的小王爺被這主子欺負成啥樣,連她們都替小王爺憋屈得慌!
這也就算了!可就連王妃娘娘都對她這般縱容,每每看到這些,她們隻能捂著嘴偷偷歎道:唉,這也許就是命吧!
陳翠蘭可不管這些,她提著藕荷色繡纏枝蓮的裙邊——那裙子是吳天翊特意讓人給她做的,料子是上等的雲錦,裙擺繡著細密的銀線,走動間流光溢彩——身上還穿著月白色的對襟短衫,領口綴著顆圓潤的東珠,頭上梳著雙環髻,插著一支赤金點翠的步搖,整個人褪去了往日的村野氣息,反倒透著幾分嬌俏貴氣。
可她此刻哪顧得上這些,邁開大長腿就朝著吳天翊他們跑去,嘴裡還嚷嚷著:“張姐!丫蛋兒!你們咋在這兒呀?”
她跑得飛快,像陣風似的,裙擺被風吹得翻飛,完全把先前王府裡嬤嬤教的那些“行不露足、笑不露齒”的禮儀拋到了九霄雲外。
張寡婦抬頭望去,隻見一個衣著華麗的姑娘朝著自己跑來,那雲錦的料子、赤金的首飾,除了身上那股子說不出的“豪氣”,要不還真說得上是“貴人!”
可即便這樣也不是張寡婦這個農村婦人見過的?
此時她一時竟沒認出眼前這“貴人”是誰,隻覺得對方穿得比縣太爺家的小姐還要體麵,那步搖上的翠羽隨著跑動輕輕晃動,晃得她眼睛都有些發花。
張寡婦心中又慌又怯,先是一愣,隨即雙腿一軟,慌張地就要跪下來,連帶著身邊的丫蛋兒也被她拽得彎了膝蓋,臉上滿是惶恐與不知所措,嘴裡還訥訥地念叨著:“貴人……貴人……”
還沒等她話說完,陳翠蘭已經三步並作兩步跑到近前,一把拉住張寡婦的胳膊“誒,張嫂你這是乾啥!”
她揚著下巴,嘴角撇出一抹嘚瑟的笑,眉梢眼角都帶著顯擺的意味,晃了晃頭上的步搖問道:“張嫂咋啦?不認識俺啦?俺是翠蘭呀!”
她說著,還不忘上下打量著張寡婦母女倆,見她們穿得依舊是那補丁加補丁的衣裳,眼神裡閃過一絲習以為常的了然,隨即又被好奇取代。
她抬起頭看向旁邊的吳天翊,眨巴著杏眼追問道:“呆子,你咋遇上張嫂還有丫蛋兒的嘞?”
“哇草,這才哪跟哪?這麼快就原形畢露了呀!”吳天翊滿臉黑線地在心裡暗自吐槽道。
先前在王府裡還裝模作樣學了幾天禮儀,這會兒一見到熟人,立馬就把“大家閨秀”的架子扔到了腦後,那咋咋乎乎的樣子,跟在陳家村時沒半點區彆。
不過他可不敢表現出來,還沒等吳天翊張開,旁邊的黑牛就已經按捺不住,咋咋乎乎地湊了過來,拍著胸脯嚷嚷道:“翠蘭姐,你可不知道!”
“剛才黃家村的狗蛋、二賴子、胖墩兒他們仨,對著張嫂又是拉扯又是說渾話,要不是俺和篩子他們來得快,把這仨龜孫子給圍住了,張嫂還有丫蛋兒可就遭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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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要我說,就得好好收拾他們一頓,讓他們知道咱陳家村的人不好惹!”黑牛說得起勁,臉上滿是邀功的得意,仿佛剛才救了人的是他一個似的。
“啥?二賴子他們敢欺負張嫂?”陳翠蘭一聽,當即擼起藕荷色的錦緞袖子,露出雪白的胳膊,一副摩拳擦掌、怒氣衝衝的樣子,嚷嚷道,“看俺不抽死他們!”
吳天翊趕忙上前拉住她,哭笑不得地說“翠蘭姐,您這是作甚?這事我已經處理好了!咱還是帶著張姐她們母女上車回村吧!”
陳翠蘭一把甩開吳天翊的手,眉頭擰成疙瘩,不服氣地嚷道:“呆子,你是咋處理的?是不是讓趙哥把他們打殘了?”
她想了一下又問道“可俺咋沒聽他們哭爹喊娘嘞?”說著還踮起腳尖,伸長脖子往吳天翊身後張望,想看看那三個街溜子的慘狀。
此時偏不開眼的黑牛又來給吳天翊招仇恨,隻見他耷拉著一張憨厚的臉,甕聲甕氣地說道:“翠蘭姐,天翊哥都沒讓趙哥動手,隻是說了他們兩句!還有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