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娜仁其格才從那份震驚中恢複了過來,她上前一步,旁邊的琪雅見狀忙伸手要扶,卻被她一把推開。
緊接著,她挺直脊背,雙手交疊按在左肩,右腿屈膝半跪,行了一個稽首禮,這可是北蠻女子對上位者最重的禮。
此時她臉上褪去了所有的傲氣與戲謔,取而代之的是一派鄭重肅穆的神情,沉聲道:“北蠻賀蘭部賀蘭?娜仁其格,給燕藩世子行禮!”
吳天翊被她這隆重的部族大禮給弄得一愣,他趕忙上前虛扶了一下,臉上帶著幾分意外,開口道:“賀蘭公主,你大可不必行此大禮!”
“隻要你們答應本王的商道之約,咱們雙方立下盟約文書,我大乾燕藩定當信守約定的!”
“世子爺,娜仁其格即刻啟程,將您剛才所言之事稟明父汗,二十五日,不,二十日內定當回複!”娜仁其格抬眸望他,眼神裡滿是果決堅定之色。
吳天翊看著這個看似桀驁卻通透果決的女孩,那雙眸子亮得像草原上不落的星辰,透著一股不服輸的韌勁,他不禁重重地點了點頭,沉聲道:“本王定在此靜候公主佳音,絕不食言!”
看到吳天翊答應了,娜仁其格對著他又鄭重行了一禮,也不多做停留,轉身就在兩名侍衛的攙扶下,步履雖略顯踉蹌,脊背卻依舊挺得筆直,昂首挺胸地走出內堂。
吳天翊望著娜仁其格那孤傲決絕的背影,看著她明明腳踝帶傷,卻硬是不肯示弱,一步一步走得沉穩有力,不禁發出一聲意味深長的感慨。
這女子,年紀輕輕卻有這般膽識與魄力,既有草原兒女的豪爽,又有不輸男兒的謀略,假以時日,定能在北蠻掀起一番風浪。
他心底暗忖,這步棋,或許比自己預想的還要快——如果真能借賀蘭部打通了商道,又埋下了一枚製衡北蠻的關鍵棋子,那麼那點糧草軍械,又算什麼?
隨即吳天翊便轉身回到自己屋裡,他知道自己開出這條件,賀蘭部沒有道理不同意,畢竟這是雪中送炭的買賣,他得趁著這段時間做好各項安排!
就在吳天翊在書桌前埋頭書寫的時候,沒多久就見趙一匆忙跑了過來,對著吳天翊拱手一禮,一臉急切地報告道:“小王爺,那些蠻子已經在收拾行帳準備離開!”
“哦,這麼快!”吳天翊感覺很奇怪,按他的想法娜仁其格應該會等到明天再走,畢竟現在都已到了下午,很快就天黑了,對於行軍來說並不是最好的時刻。
不過他也沒細想,隻是站了起來,對趙一說道“趙一,走,跟我去送送他們!”
“是,小王爺!”趙一拱手應道。
兩人剛走出書房,就聽吳天翊突然頓住,對著趙一說道:“你現在去準備三百石精鹽、五十壇陳年烈酒!”
趙一愣了一下,隨即趕忙應道“是,小王爺,卑職這就去準備!”
看著趙一離開,吳天翊也不耽擱,轉身到自己的藥廬去準備了一些娜仁其格腳傷用的藥——有活血化瘀的藥膏,還有外敷的草藥,都是他按著前世記憶調配的方子。
打包的時候,他突然想起娜仁其格方才那一臉鄭重、眸色灼灼的表情,忍不住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玩味的淺笑。
這丫頭,前一刻還霸氣揚言要納他為婿,下一刻便收起鋒芒,成了一心為部族謀出路的主事人,倒真是個妙人。
接著他就不再分心,仔細打包好藥包,一轉身塞在旁邊還在發愣的菊兒手上。
菊兒正捧著個暖手爐,歪著腦袋看自家小王爺忙前忙後,冷不丁被塞了個沉甸甸的藥包,頓時驚得“呀”了一聲,小手忙不迭地抱緊,圓溜溜的眼睛瞪得像核桃,一臉茫然無措的萌態,嘴裡小聲嘀咕道:“小王爺,這……這是做甚?”
“這藥包看著這麼沉,您不會是要送給那蠻子吧?奴婢……奴婢覺得您還是離她遠點!”
吳天翊看著一臉茫然無措的菊兒,笑著輕輕刮了刮她的小瓊鼻,打趣道:“你是不是又擔心她饞本王的身體呀!”
菊兒知道吳天翊在打趣她,隻見她那張圓滾滾的小臉微微泛紅,隨即低了下來,聲若蚊吟地說道:“奴婢……奴婢不敢!奴婢隻是覺得蠻子都是壞人!”
吳天翊輕輕擼了擼她的小腦袋,用一副溫和耐心的表情說道:“菊兒,你這麼想就錯了!沒有哪個地方的人全是好人,也沒有哪個地方的人全是壞人!”
他收回目光,俯身與她平視,指尖輕輕點了點她的小腦袋,眼底帶著幾分循循善誘的意味:“世事無絕對,咱漢人裡也有很多壞人,他們為了錢財算計他人,為了權勢魚肉百姓;而北蠻也有許多好人,他們守著部落的規矩,護著自己的親人,活得坦蕩又實在。”
說到一半,他看菊兒那兩隻圓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好像沒聽明白,便笑著拍了她一下,一臉無奈又寵溺地笑道:“等你再大一點,就會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