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牧此時已悄然飛至山崖頂峰上方數十丈的空中，憑虛禦風，靜靜俯瞰。他以神識感應，將那太監劍法中每一分變化、每一縷氣機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看得出，這太監已將《葵花寶典》修煉到了登峰造極的境地，其速、其詭、其銳，當世罕有匹敵。但也正因如此，前路幾乎已斷。
這門武功彆辟蹊徑，與傳統的武學道理大相徑庭，越是走到高處，越是如逆水行舟，再想有所寸進，確是難如登天。
念及此人坎坷身世與武道上的執著，韓牧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一絲哀歎與惋惜。
崖頂上，劍光愈發熾盛，如同一個不斷膨脹的、由劍氣組成的銀色光球。
中年太監似乎要將心中所有的彷徨、不甘、恐懼與希望，都傾注到這手中的長劍之上。驀地，中年太監發出一聲清嘯，嘯聲穿金裂石，直透雲霄，伴隨著這聲長嘯，他運起全身功力，揮出了至強的一劍！
一道凝練至極、璀璨奪目的劍氣，如同逆衝的流星，自劍尖勃發，筆直地衝向浩瀚的夜空。
這一劍，蘊含了他畢生的修為與此刻全部的意誌，淩厲迅猛，仿佛要將這天幕都撕裂開來。
然而，那道劍氣在衝上數百丈的高空後，力道終究衰竭，如同煙花般，在達到最絢爛的頂點後，無奈地消散、湮滅在無垠的夜幕之中，未能觸及那輪明月分毫。
中年太監收劍而立，微微喘息，抬頭望著劍氣消散的地方，目光中流露出難以掩飾的遺憾與一絲落寞。
可終究，還是差了些。
就在這時，韓牧身形翩然落下，如同一片羽毛，悄無聲息地踏足在崖頂岩石之上。
他甫一落地，那中年太監立生感應，幾乎是本能反應，頭也未回，反手便是一劍刺出！
這一劍，快得超乎想象，劍氣森寒，直指韓牧胸前要害，顯示出其臨敵反應之敏銳，已深入骨髓。
韓牧不閃不避，那淩厲劍氣襲至他身前三尺之處，便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無質、卻又堅韌無比的牆壁，發出一聲輕微的悶響，旋即消散於無形，正是他護體真氣自然而生。
中年太監這才猛然回頭，看清是韓牧，臉上閃過一絲錯愕，隨即立刻收斂了全身勃發的真氣與劍意，手腕一翻，長劍已然歸鞘。
他對著韓牧微微躬身一拜，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原來是韓小友。我還真是有些激動了，不知是小友駕臨，方才多有得罪，還望小友勿怪。”
他深知韓牧武功深不可測，自己方才那一下突襲，根本不可能傷到對方分毫。
韓牧微微一笑，擺了擺手，語氣溫和：“無妨，無妨。是貧道唐突，驚擾了朋友你。”
中年太監見韓牧並無怪罪之意，心下稍安，也不再就此多言。
韓牧緩步走到中年太監身旁，與他並肩而立，望向遠處月光下那一片蒼茫無際的大海，隻見韓牧悠悠開口道：“朋友你深夜獨自來此絕頂，方才又全力演練自創的劍術，劍氣之中，隱有鬱結不平之意，可是因為白日裡，李慕蟬前輩所說的那‘俠客島’之事？”
中年太監聞言，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震，隨即緩緩點了點頭，目光依舊停留在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海平麵上，聲音低沉：“小友慧眼。”
“不瞞小友，我白日間自從聽聞‘俠客島’之秘後，心中便對其產生了極大的向往。”
他頓了頓，似在組織語言，也似在回憶過往，“小友想必也知曉，我自幼入宮，在那深宮大內，一待便是三十多個寒暑。”
“這人間冷暖，世態炎涼，也算是嘗儘了。幸得藏書樓收容，那些積年累月的道藏典籍，給了我一片新的天地。說來慚愧，我起初也沒想到，竟能從中悟出些粗淺的功夫。”
他語氣平淡，但韓牧卻能聽出那平淡背後所隱藏的數十年的孤寂與掙紮。
“這‘俠客島’上的神奇武學，”中年太監繼續道，聲音裡帶上了一絲熱切，“便如同一個遙不可及的夢，給了老奴極大的希望。”
“或許……或許真有機會，能彌補些許前半生的遺憾。”
他的手下意識地撫過袍袖下的劍柄，“隻是，白日聽聞李慕蟬所言，那島上竟是百死一生的險地……不由得……不由得心中惴惴，難以安枕。說起來，倒是讓韓小友見笑了。”
韓牧自然明白他擔憂的是什麼。
他並非怕死，而是怕死得毫無價值，怕那最後的希望在自己眼前破滅。
隻見中年太監轉過頭，看向韓牧，眼中帶著探詢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羨慕：“韓小友，你年紀輕輕，武功已臻化境，登峰造極。普天之下，恐怕已無任何危險能真正威脅到你。不知對於這‘俠客島’之行，小友是去，還是不去？”
韓牧也轉頭，望向那綴滿星辰的夜空，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虛空，看到那未知的俠客島。
他語氣平靜卻堅定：“這俠客島既然如此神奇，引得無數前輩高人前往，其中必有緣故。在下既然得知，自然要去探尋一番，看看究竟有何等奧秘。”
緊接著，他話鋒一轉，“不過，李慕蟬前輩所言的危險，也絕非虛言，不能不慎。故而，我師兄周伯通，還有婉兒與清洛兩位姑娘，他們三人便不隨我一同前往俠客島了。”
聽聞此言，中年太監點了點頭，表示理解：“如此也好，李姑娘和段姑娘正值青春年華，前途不可限量，確實不必前去冒此奇險。隻是……周真人武功高強，性子又……又活潑跳脫，竟也耐得住好奇，不去闖上一闖麼？”
他對於周伯通的選擇，倒是有些意外。
韓牧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想起師兄那愛玩鬨又惜命的性子，他連忙解釋道：“哈哈哈哈，我師兄雖也是個武癡，對俠客島好奇得緊，但他更明白生死之事，非同兒戲。他自言還沒玩夠，不想這麼早去賭那‘百死一生’的運氣。”
“此次，我前去島上探尋，若有所得，能安全下得島來，再轉告於他，也是一樣。”
“原來如此。”中年太監了然，周伯通的行事風格，確是如此。
韓牧看著他，認真問道：“那朋友你呢？明知島上危險重重，九死一生，可還是下定決心，要去闖上一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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