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的水色綠得近乎發黑,看起來深不可測。
水麵倒映著天空,以及岸邊幾株姿態奇崛,如同鐵畫銀鉤般的枯木。
四周靜得可怕。
不是沒有聲音,而是所有聲音都被這方巨大、凝滯的天地吸收了、稀釋了。
林間有不知名的野鳥“撲棱棱”從對岸的林間驚起,翅膀拍打空氣的聲音在天池上方回蕩幾下,又迅速歸於沉寂。
越靠近天池的水邊,樹木綠植越稀疏,腳下的泥土也越來越少,逐漸成了碎石灘。
空氣裡混合著複雜的味道,草木被烈日蒸騰出的青澀,以及火山岩經年累月散發出的一種凜冽而獨特的礦物質味道。
味道鑽進鼻腔,帶著一種原始的蠻荒,純粹又狂野。
葵青抬起手,身後三人連同兩條狗立刻停下想要往前的腳步,不再向前走。
前方,是樹林和開闊碎石灘的交界。
黑褐色的火山岩碎石,大小不一,雜亂無章地鋪陳開去,一直延伸到那片令人窒息的巨大水體裡。
天池靜靜地臥在那裡。
從他們這個稍高的角度看去,水麵的輪廓清晰可見。
一個不規則的巨大橢圓,東西走向極長,目測足有十裡以上,南北也有七八裡的寬度。
追蹤了三天,畫皮鬼的蹤跡斷在了這裡,斷在這片足以吞噬一切細微痕跡的碎石灘前。
葵青的目光銳利如鷹,掃過碎石灘與樹林接壤的每一寸地麵。
他之前追蹤到的、屬於畫皮鬼的最後幾個模糊腳印和草莖折斷的痕跡,就消失在樹林邊緣與亂石灘的交界處。
再往前,便是綿延開闊、堅硬且布滿風化紋理的碎石。
“痕跡斷了。”
葵青低聲說著,聲音裡聽不出什麼情緒,隻有冷靜的陳述。
吳小姐向前探了探頭,看著那片空曠得令人心慌的碎石灘和更遠處波光粼粼的水麵,問。
“他……走進了碎石灘?會不會是下水了?或者沿著水邊走了?我們要不要過去水邊看看?或許有線索。”
葵青沒有立刻回答,他眯起眼睛,耐心地觀察著整個天池區域的布局。
空曠的碎石灘,寬闊的水麵,對麵遙遠處隱約可見的樹林邊緣。
除非有特定的目的地或掩護,否則長時間暴露在碎石灘或水邊,幾乎等同於將自己置於活靶子的位置。
他緩緩搖了搖頭,說。
“現在還不能過去,隻有等。”
吳小姐不理解,問。
“等?”
“等什麼?萬一他跑遠了……”
葵青打斷她,目光依舊鎖定著前方,說。
“等晚上。”
“如果畫皮鬼還在天池附近,無論他是藏在某處岩洞,還是在水邊有臨時據點,入夜之後,他都必定需要生火。”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確保隻有身邊幾人能聽清。
“取暖,驅獸,或者填飽肚子。隻要他生火,火光和煙霧在這樣空曠黑暗的環境裡,是最醒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