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篷小船在引魂燈昏黃光暈的庇護下,無聲滑行於千礁澤濃稠的迷霧與幽暗的水域之中。船槳破開墨色水麵,漾開一圈圈漣漪,隨即又被更深沉的黑暗吞噬。燈光之外,是絕對的死寂與未知,隻有那些仿佛來自水底深淵的、勾魂攝魄的詭異低語和嗚咽,時刻提醒著他們身處何地。
擺渡老人如同一個沒有生命的傀儡,保持著固定的節奏撐船,鬥笠下的麵容隱藏在陰影中,那對琉璃珠般的眸子空洞地注視著前方濃霧,仿佛能看穿這迷障,直抵彼岸。
林琛背負琉璃,立於船頭,神念如同觸須,緊緊依附在引魂燈的光暈邊緣,警惕地感知著外界。他能感覺到,這澤國的水並非凡水,其中蘊含著濃鬱的陰煞之氣和某種古老的水靈之力,對神念有著極強的侵蝕和乾擾作用。若非引魂燈的光芒,他們的神念恐怕寸步難行。
楚瑤和蘇桃坐在船艙內,同樣神情緊繃。楚瑤緊緊抱著溯影鏡,鏡麵上那道指向孤礁嶼的蔚藍魂引,隨著小船的前行,跳動的頻率似乎加快了一絲。蘇桃則懷抱琵琶,指尖輕輕搭在弦上,仿佛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
這趟旅程充滿了詭異與不安。那“一盞引魂燈的光陰”的代價,如同懸在頭頂的利劍,不知何時會落下。
不知行駛了多久,時間在這片迷霧中失去了意義。前方的濃霧似乎變得稀薄了一些,隱約可見一些巨大、扭曲的黑色礁石輪廓,如同潛伏在霧中的巨獸脊背。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小船緩緩駛出了一片尤其濃厚的霧牆,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
那是一片相對開闊的水域,中央矗立著一座不大的、通體由蒼黑色礁石構成的島嶼。島嶼形狀怪異,仿佛一頭蜷縮沉睡的遠古水獸,島上光禿禿的,沒有任何植被,隻有嶙峋的怪石和常年被水汽侵蝕出的孔洞。一股遠比澤國其他地方更加精純、也更加冰冷寂寥的水靈之氣,從島嶼中心彌漫開來。
這就是孤礁嶼。
而在島嶼最高處的一塊平坦礁石上,眾人目光所及之處,一點柔和的、如夢似幻的蔚藍色光芒,正在靜靜地閃爍著,散發出與琉璃同源、卻更加清晰強大的魂魄波動!
找到了!琉璃散落的那縷水屬性魂魄,就在那裡!
擺渡老人將小船穩穩地停靠在孤礁嶼邊緣一處勉強可以落腳的石灘旁,第一次主動開口,聲音依舊沙啞平淡:“孤礁嶼已到。客人請自便。歸程時,點燃此燈,老朽自會感知。”
說著,他枯瘦的手從蓑衣下伸出,遞過來一盞與船頭那盞一模一樣、卻未曾點燃的、樣式古樸的青銅燈籠。
這就是……需要支付的“代價”的載體?一盞未點燃的引魂燈?
林琛接過燈籠,入手冰涼沉重,他能感覺到其中空空蕩蕩,似乎缺少了最核心的“燈油”或者說“光源”。
“如何點燃?”林琛問道。
擺渡老人重新低下頭,恢複了那雕塑般的狀態,不再言語。
林琛知道問不出更多,便將未點燃的引魂燈收起,對楚瑤和蘇桃使了個眼色,率先背負琉璃,踏上了這座荒涼死寂的孤礁嶼。
腳踩在濕滑冰冷的礁石上,發出嘎吱的聲響。島嶼不大,但那股精純的水靈之氣和魂魄波動卻異常清晰,指引著他們朝著最高處那點蔚藍光芒所在的位置攀爬。
越靠近島嶼中心,周圍的溫度越低,空氣中甚至凝結出了細密的、帶著寒氣的冰晶。那蔚藍光芒的來源也越發清晰——那並非實體,而是一團約莫拳頭大小、不斷變換著形態、如同最純淨水流凝聚而成的光團,光團內部,隱約可見一個微縮的、與琉璃麵容有幾分相似的宮裝女子虛影,正閉目沉睡著。
這就是琉璃散落的水魄!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踏上那塊平坦礁石,觸手可及那團水魄之時——
“咕嚕嚕……”
島嶼周圍原本平靜的墨色水域,突然如同沸騰般冒起了無數巨大的氣泡!一股陰冷、暴戾、充滿了無儘怨恨與饑餓的恐怖氣息,如同火山爆發般從水底深處轟然升起!
“小心水下!”蘇桃臉色一變,急聲喝道。
話音未落,嘩啦一聲巨響,一道龐大無比的黑影猛地破開水麵,帶起漫天腥臭的水花,朝著礁石上的眾人撲來!
那是一條體型巨大、通體覆蓋著暗藍色鱗片、頭部卻長著一張扭曲痛苦人臉怪魚的妖物!它張開巨口,口中不是利齒,而是無數蠕動著的、如同水草般的慘白色觸須,觸須頂端閃爍著吸盤和細密的倒鉤,散發出吞噬靈魂的邪惡氣息!
【噬魂人麵鯧】!一種棲息於極陰水脈、以生靈魂魄為食的恐怖妖物!而且看其體型和散發出的妖力波動,其實力絕對堪比金丹期的修士!
它顯然是被孤礁嶼上精純的水靈之氣和琉璃那無主水魄的氣息吸引而來的守護者,或者說……覬覦者!
“吼!”
噬魂人麵鯧發出一種混合了魚類嘶鳴和人臉哀嚎的詭異咆哮,巨大的尾巴一拍水麵,龐大的身軀如同離弦之箭,帶著腥風血雨,直撲最前方的林琛和他背上的琉璃!它那布滿觸須的巨口張開,一股強大的、針對神魂的吸力驟然產生,試圖將林琛和琉璃的魂魄直接扯出體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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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
林琛眼中寒光爆射,雖然背負一人,動作卻絲毫不慢!他腳下猛地一跺,礁石地麵龜裂,身形不退反進,左臂暗金臂甲符文瞬間亮起,引動兵塚煞氣,右手並指如劍,暗金神念高度凝聚!
《兵煞鍛神訣》——破魂斬!
一道凝練至極、帶著撕裂神魂意誌的暗金光芒,如同閃電般射出,精準無比地斬向那噬魂人麵鯧布滿觸須的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