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鄭天壽便引著樂和、朱富兩個,在東京城裡穿街過巷,專往權貴府邸送請柬,邀眾人三日後往四海樓,赴一場稀世珍寶的拍賣會。
到了蔡府外,見著李管事,鄭天壽忙上前躬身見禮,陪著笑說道:
“李管事,勞煩您務必把話遞到小蔡相公跟前——我四海樓得了件稀罕寶貝,三日後便在樓裡開拍賣,盼著相公能賞臉來瞧瞧。”
那李管事卻皺著眉,略帶不滿道:
“鄭東家,你也忒見外!
有寶貝直接送到相公府裡便是,難道我們相公還缺你那點銀錢?
偏要弄什麼勞什子‘拍賣’,這又是個什麼新鮮名堂?”
鄭天壽忙拱手賠罪:
“李管事恕罪,實在是寶物主家有話,非要價高者得,我四海樓也是沒法子。
至於這拍賣,到時候各位相公見了寶貝,若是瞧著合心意,便各自出價,最後哪一位出的價最高,寶貝就歸哪一位。”
說罷,又細細把拍賣的流程跟李管事講了遍,這才作揖告辭。
一上午走下來,鄭天壽一邊引著二人送請柬,一邊低聲給他們說些內情:
哪家權貴好古玩,哪家偏愛字畫,還有那些明麵上兄友弟恭、暗地裡卻針鋒相對的隱秘關係,一一講得明白。
行至街角,他忽然悠悠道:
“方才我們去請的小蔡相公,便是蔡京那老賊的長子蔡攸。
記住,請了他,便萬萬不能再去請蔡京!”
樂和聽得納悶,忙問道:
“哥哥,這卻是為何?父子二人,難道還不能同請?”
鄭天壽冷笑一聲,壓低聲音道:
“兄弟有所不知,這蔡攸與蔡京,雖是父子,卻早已離心離德,蔡攸也素來不招蔡京喜歡。
明麵上是父子,到了朝堂上,卻比仇人還見不得對方好!”
說著,他便講了件二人反目的舊事:
先前蔡攸做宣和殿大學士時,有個官員求他辦升遷之事,又送禮物又說好話,蔡攸本已應下,幫他把事辦妥了。
可這人偏生自作聰明,心裡嘀咕:
“給兒子送了禮,他老子那邊也該打點,雙管齊下才穩妥。”
竟轉頭又備了厚禮,往蔡京府上去了。
這事沒瞞多久,就傳到蔡攸耳朵裡。
蔡攸當即拍案大怒:
“好個不知好歹的東西!既求到我跟前,又去尋那老東西,莫不是信不過我,還想兩邊下注?”
怒過之後,蔡攸半點不耽擱,轉身就往宮裡去,見了趙官家便躬身稟道:
“陛下,臣要參某某一本!
此人眼界淺陋,不堪大任不說,還敢私下給臣送重禮,妄圖以錢財買官,敗壞朝綱,還請陛下明察!”
另一邊,蔡京見了來人送的禮,一開始還高興,當聽下人說那人居然先找了蔡攸,頓時吹胡子瞪眼,把禮單往桌上一扔,罵道:
“豎子無禮!辦事不先尋老夫,反倒去尋蔡攸那孽子,眼裡還有我這個當朝太師麼?”
罵完,蔡京也沒含糊,衝下人喝道:
“把這些東西全抬去禦史台!再替老夫擬個折子,參他個行賄鑽營、尊卑不分,讓他知道,這朝廷的官,不是這般好求的!”
最後那人事沒辦成,反倒落得個雞飛蛋打,連原有官職都險些保不住。
樂和、朱富兩個聽得目瞪口呆,這才暗暗吃驚:原來天壽哥哥在東京的人脈竟這般深,連權貴父子間的隱秘舊事都摸得這般透徹,那些東京城裡說得上話的人物,竟都與他有往來!
心中對鄭天壽的佩服,又多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