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想要讓你留下吃飯。”
朝暈看向說話的人,承綽卻又已經低下頭了,不願意和她對視。
她又把目光放在奶奶的手上,終於辨彆出來了相同的意思,連忙擺手:“不用,我回家就行。”
奶奶一拍大腿,作嚴肅狀,朝暈都覺得自己像她搗蛋的孫女似的。她扯過旁邊彆彆扭扭的承綽,要他做自己的翻譯,再次比起手語。
承綽垂眸看著,唇瓣一張一合,說出的話都不帶感情的:“不用害怕,他做的飯很好吃,吃完飯後他送你回去,他很強壯,不會讓你出事的。”
說罷,他抿了抿唇,彆開頭,彌漫出一股不情願來,卻又不願意讓朝暈看出來,於是隻能沒事找事地拉上衣服拉鏈。
朝暈聽到“他做的飯很好吃”的時候眼睛都亮了,然後連連搖頭,拒絕的語氣更堅定了,道:“不是這個意思,奶奶,等下次有空吧?下次再說。”
奶奶覺得朝暈不同意肯定是因為承綽翻譯的沒有感情,一點也不熱情,都沒有把她的真正感情表達出去。
這個時候,一直當背景板的承綽終於開口了,奶奶以為是要幫她說話,沒想到他卻是勸她:“人家要走,就讓她走吧,我給她錢。”
瞧瞧,這什麼話?這麼冰冷!能不能有點人情味兒?還給人家錢,他兜裡有幾個錢?
奶奶急了,實打實地給了他胳膊一拳,跟捶樹上了似的,硬梆梆的,一點也不解氣。
承綽微微折眉,委屈卻安靜地揉了揉被打的地方,自己一聲不吭地去廚房做飯,從頭到尾都沒看朝暈一眼。
廚房裡慢慢漫出來煙火氣,他做飯已經遊刃有餘了,如今甚至能心不在焉地想其他的事情。
想到那個不屬於南城的女孩兒,他眉心再次攏起,一個沒留神,差點切到手指。
及時止損後微微吐出口氣,他雙手撐著案板,低垂下頭,略長的發遮住小麥色的大半張臉,一雙眼眸暗淡,幾乎融進稀稀疏疏的碎發裡。
為什麼不願意吃,無非就那麼幾個原因唄。
要麼覺得飯菜不安全,要麼急著回家,要麼就是覺得做的飯臟——覺得這個地方臟。
但是他看得出來,她很輕易地信任了他們奶孫兩個——這份簡單單純的信任卻讓他感受到了焦急的、想讓她好好認識南城這個地方的沉重。
想來大概率不會是因為覺得飯菜不安全。
急著回家?也沒那個可能,他相信自己的判斷。
那就剩最後一個了。
他回過神,又切起菜,動作嫻熟利落。最後趁著個空子,他環視周圍一圈,入目的都是落敗的,殘缺的,和北城相比,簡直像是被遺忘在了曆史的長河,隻剩下一群可憐可恨的人苟延殘喘。
他斂下眸子,又張開自己粗糙的手端詳好一會兒,最後手指摩挲,把手藏進口袋裡。
他也不想讓她為難。
他其實,根本不敢看她。
相遇止於個體之間的話,哪怕有幾分孤獨遺憾,卻是平等的,是一個人和一個人的。偶爾把相遇從回憶裡捧出來再細細咀嚼,會泛起比軟糖甜的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