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聲說,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走。
走出石金門的時候,外麵已經是夜晚了,圓滿的月亮掛在天邊,泄下麵積不均的光暈。
漆冗覺得不是很暢快,但是好歹也算是安全通過了,他有點想朝暈了,要回去。
他走上回去的路,大概是自然界的生物都昏昏欲睡,連風聲都沒有,他也樂得清閒,時不時掏出來朝暈鬼斧神工的畫作看看。
然而突然來了一陣風聲,月亮沁下的光冰涼得硌牙,借著那光,漆冗看清了擋在麵前的人是誰。
澄溪。
隻剩下他們兩個人,對峙的包袱不必太重,澄溪笑容扭曲,幾近於瘋魔,拖長了腔:“皇兄,你出來的比我想象中的晚呢。”
“我在外麵等了好久,還有些冷,”澄溪陰沉沉地看他,語氣輕輕的:“像我被你碾壓的這麼多年。”
“這裡隻有我們兩個了,不會有任何人知道我會在這裡把你解決掉。”
腦子秀逗了吧?傻缺,凍成腦殘了。
解決他?走兩步都能把自己喘死,還解決他?
漆冗看他一眼都嫌臟,對他視若無物,直直地往前走去,擦肩而過的時候,澄溪又愉悅地說到:“我知道你瞧不上我,急著回去找你的未婚妻是不是?”
他斜過眼,直徑過大的瞳孔裡遊蕩著嫉妒的鬼影,輕聲說:“但是你現在回去找她也沒用,因為她要嫁給我了。”
漆冗猛地定住,陰寒的視線朝他射過去,目光像壓著千萬斤重的巨石,重重地砸向這灘被不知名的怨恨溶解了的泥潭裡,冷笑一聲,似是輕蔑:“就你?”
朝暈就算是娶人,他個廢物排八萬年都不帶轉個彎的,還嫁給他?
“對,就我,”澄溪一點也被他的態度刺到,加快語速:“就是我,你瞧不上的我。”
“你瞧不上有什麼關係呢?父皇母後愛我啊,隻要我想,我想娶誰就娶誰。”
“你最好想清楚再說話,我不想在這裡殺了你,”漆冗冷著臉,手背上青筋畢露,每個字都是從齒間蹦出來的:“替你收屍很麻煩。”
澄溪絲毫不懼,反而越發張狂:“你看,你再怎麼強都沒有用,你什麼也得不到。我在這裡解決了你,回去迎娶公主,她一開始不能接受我有什麼關係?”
”百年、千年、萬年過去,她還能記得你?”
他笑,笑聲在曠野間久久回蕩:“那時候,你隻是她腦海裡的一粒灰。”
轟隆一聲,烏雲遮月,狂風大作,凜冽的風幾乎把空氣中的水吹成了雪,花草一同湮滅成塵土,世間萬物都有倒塌的傾向。
漆冗站在風暴中央,極端的喧囂裡,他是極端的沉默,從而把他襯得更瘋癲,他忽地按上腰間彆著的短劍,抬眸,揚起一抹扭曲的笑容來,每個字重得能碾死一隻螞蟻:“你找死。”
不可能。
他不可能讓的。
就算所有受他恩惠得以存活的人類遺忘了他,就算他的血乾涸、魂乾枯,就算他挫骨揚灰,
他也絕對——
絕對不允許這種遺忘發生在朝暈身上。
在他拔出劍朝澄溪劈出去的一瞬間,一切都靜止了,沒有聲音,連呼吸的聲音也沒有,他無法動彈。
漆冗突然瞳孔猛震,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下一秒,周圍的景物都如同脫落的牆皮一般簌簌落下,還是漆黑一片,鐘乳石,水聲,嘀嗒聲,以及劇烈的轟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