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夢率領七百名貢士依次遊曆北京大學、政法大學與醫科大學。
沿途所見,不僅有琳琅滿目的西洋器物,更目睹了前所未有的新式授課場景。
其中,北京政法大學內的辯論會場,尤為震撼人心。
踏入辯論會場,環形階梯上坐滿專注聆聽的學子。
戴震頭戴瓜皮帽,右手緊握烏木教鞭,作為首批公派留洋英吉利研習政治學的佼佼者,翻開那本邊角卷起、布滿批注的《泰西政要輯覽》,書頁間還夾著威斯敏斯特宮微微泛黃的入場券。
"諸位!英吉利《權利法案》的革新意義,恰在於突破了古希臘哲學家柏拉圖對政體優劣的傳統認知框架。
柏拉圖曾斷言,若統治者為充滿智慧的"哲人王",君主政體將以最高效率實現社會穩定。
可一旦淪為昏庸無道的"僭主政體",便成萬惡之源。
《權利法案》的精妙之處,在於通過法律條文將王權關進製度牢籠,將理想化的"哲人王統治",轉化為可操作的法治體係——當征稅、軍事等核心權力收歸議會,當君主的每一項決策都需符合律法框架,即便統治者並非聖賢,國家機器仍能穩健運轉。"
戴震的指尖劃過黑板上的法案條文,聲音愈發激昂:"後續的《王位繼承法》以血統與法律雙重約束,避免宗教勢力乾涉國政,從根源上杜絕僭主產生的土壤。
《七年一屆法案》則通過定期換屆,為議會注入新鮮血液,防止貴族政體陷入精英壟斷的僵化困境。
這種將君主製、貴族製與法治精神熔鑄一體的製度創新,既保留了一人統治的決策效率,又規避了權力失控的風險,堪稱東西方政治智慧的完美碰撞。"
話音剛落,劉墉,朝廷重臣劉統勳之子,左手接過戴震遞來的教鞭,曾遠渡法蘭西鑽研政治哲學的他,握著教鞭輕輕點向講台。
"戴兄所言極是,但瑞典王國《政府組織法》的三權分立體係,更是對柏拉圖政體理論的革命性超越。
柏拉圖批判雅典民主因民眾易被煽動導致"暴民政治",詬病貴族政體難以避免精英腐敗,卻始終未能找到破局之道。
而三權分立製度,通過立法、行政、司法的相互製衡,構建起前所未有的權力監督網絡——議會掌控財政,讓經濟決策貼合民生需求。
政務院統領軍務,實現國防管理的專業化,獨立的司法係統則確保律法的絕對公正。"
劉墉舉起書本,目光掃過全場:"這種製度設計,本質上是將"哲人王"的智慧具象為精密的製度齒輪。
即便統治者資質平庸,在權力製衡的約束下,也難以肆意妄為。
即便民眾情緒被煽動,立法程序的嚴謹性也能過濾非理性決策。
當然,權力分散確實可能導致決策效率降低,但相較於王朝因集權腐敗而崩塌的曆史周期律,這短暫的效率損耗,恰恰是換取長治久安的必要代價。
從這個意義上說,三權分立不僅是政體形式的創新,更是人類對"理想政治"的一次偉大實踐。
……"
教室外,七百名貢士擠在雕花廊下,鴉雀無聲的氛圍裡隻聽得見粗重的呼吸。
多數人攥著汗濕的經卷,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這些飽讀四書五經的才子,何曾聽過如此“離經叛道”的言論?
有人盯著屋內手舞足蹈的學子,喉結上下滾動,半晌憋出一句:“成何體統!竟鼓吹臣子束君權,這與亂臣賊子何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