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川官寨的碉樓裡,莎羅奔盯著斥候帶回的水泥碎塊,指節捏得發白。
自去年底朝廷派遣數萬工匠入川,那條灰白色的官道如巨蟒般蜿蜒生長,如今已探至小金川與大金川交界處。
此前礙於清軍嚴防和澤旺的不作為,莎羅奔隻能隱忍,可當水泥官道逼近自家地界,他再也坐不住了。
"這水泥鋪的路,尋常手段根本破壞不了。"莎羅奔將碎塊狠狠砸在地上,"去把疤臉叫來。"
疤臉是附近山匪"山魈"的頭目,片刻後匆匆趕來。
"王上有何吩咐?"
"帶人去騷擾修路的工匠,專挑夜裡動手,燒帳篷、毀工具,能鬨多大動靜就鬨多大。但記住,彆留下把柄。"莎羅奔陰沉著臉道。
"那水泥官道雖硬,可隻要讓他們修得不安生,自然便會放棄。"
此後數日,暮色降臨時分,朝鮮與安南苦力的臨時營地便陷入血色陰霾。
呼嘯的山風裹挾著淒厲慘叫,火把熄滅後的營帳裡,不時傳出重物墜地的悶響。
幸存者麵色慘白地描述,夜色中總有黑影如鬼魅穿梭,被擄走者連呼救聲都戛然而止,隻留下滿地狼藉。
謠言如野火般蔓延,苦力們惶惶不安,堅稱是山裡蟄伏的遠古凶獸作祟。
恐慌迅速瓦解了本就脆弱的秩序,趁著夜色,大批苦力冒死逃亡,即便清軍在山道上設卡攔截,仍難阻擋成批身影遁入密林。
修路進度急轉直下,原本每日推進的路基被迫停滯,施工現場彌漫著壓抑與絕望。
莊親王允祿翻閱著接連送來的加急戰報,指節重重叩擊案幾:“莎羅奔好狠的手段。”
案頭攤開的密報顯示,這些襲擊與“山魈”匪幫慣用的突襲手法如出一轍,可茫茫群山之中,山匪勢力盤根錯節,即便心知肚明幕後黑手,卻難尋確鑿證據。
“傳令下去,各營增設雙層崗哨,營地四周埋設絆馬索與銅鈴預警。”允祿沉聲道,目光掃過輿圖上停滯的修路紅線。
此外,莊親王允祿親擬的奏章以六百裡加急快馬揚塵北上時,大金川官寨內酒氣衝天。
莎羅奔將青稞酒碗重重砸在牛皮輿圖上,酒水漫過清廷官道的灰白色標記:"想把路修到我家門口?做夢!
當年嶽鐘琪帶三萬精兵都铩羽而歸,就憑這些修路的雜役?"
智囊良爾吉弓著背湊上前:"王上英明,那水泥官道......"
"少提那勞什子水泥!"莎羅奔突然一腳踹翻矮幾,乾果滾落在地。
"傳令下去,所有碉樓再加三層箭垛!把大金川修成鐵烏龜殼,讓清狗的槍炮都變成燒火棍!"
莎羅本抓起案頭的銅製火炮模型,"另外,派人再去緬甸國采購一百門紅衣大炮!銀子不夠?拿茶葉、馬匹換!"
"是!"良爾吉低頭應命,卻被莎羅奔叫住。
"阿扣那邊如何了?"
"回王上,澤旺整日醉倒在溫柔鄉,小金川的兵符已被阿扣藏進經幡裡。"
良爾吉壓低聲音,"不出半年,整個小金川的防務部署,都將儘在掌握。"
莎羅奔仰頭大笑,抓起虎牙吊墜狠狠親吻:"好!等吞了小金川,就有十萬丁壯!到那時......"
莎羅本突然抽出腰間藏刀,刀刃劈在輿圖上的成都府標記,"這萬裡江山,遲早姓莎羅奔!"
雲貴高原深處,終年雲霧繚繞的不知名山峰間,一座隱秘的山穀中,三萬餘將士正在如火如荼地訓練。
晨霧尚未散儘,槍炮聲、喊殺聲已撕破寂靜,回蕩在陡峭的山壁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