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祿喉間動了動,乾裂的嘴唇在笑意中扯出幾道細紋。
“總算沒白費力氣,成功就在眼前了。”
允祿摘下草帽扇了扇風,黝黑的臉上沾著塵土,目光掠過蜿蜒的路麵時帶著幾分釋然。
“這條路通了,金川的物產能順順當當運出去,朝廷的政令才算真正紮進西南的山地裡。”
紀山躬身笑道:“王爺此言極是!打通成都府到大金川的要道,實乃利國利民的千秋功業,史書定會濃墨重彩記下王爺這份功績。”
允祿指尖在工程簿上輕輕點著,語氣裡添了幾分感慨。
“這一年來確實不易,暴風雪封山時困在崖洞三天三夜,幾次踩空險些墜崖,好在都撐過來了。”
允祿話鋒一轉,翻到記著勞役數字的頁麵,眼神卻冷了幾分。
“隻是那些安南朝鮮來的土民沒這般運氣,為趕工期,前後征調三十多萬人,如今僅剩三萬。”
紀山連忙躬身附和,語氣愈發恭順。
“王爺明鑒!如今安南、朝鮮早已是我大清疆土,這些土民本就屬朝廷編戶,可他們骨子裡的悖逆還沒磨掉。”
紀山壓低聲音,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工程結束後即便放回去,也是散落鄉野的隱患——他們見過修路的苦,又知曉朝廷征調的嚴苛,回去難免聚眾生事,煽動那些未被征調的同鄉作亂。”
允祿聞言冷笑一聲,將工程簿冊重重合上。
“你說得沒錯。既然已是大清子民,就得懂規矩。留著他們是禍根,放回去更是禍害。”
允祿抬頭望向崖下尚未完工的路段,語氣冷硬如鐵。
“剩下這三萬人,就讓他們接著鑿山築路,把沿途的棧道再拓寬三尺。
等工程徹底收尾,便按‘水土不服、瘟疫亡故’上報。
反正這山裡溝壑縱橫,隨便找幾處深穀填埋,神不知鬼不覺。”
紀山連忙應道:“王爺聖明!如此既除了隱患,又免了安置之費,更能絕了安南、朝鮮舊地的念想。
臣這就去傳令,讓監工把他們分散到各段險路,加緊趕工。”
允祿滿意頷首,重新戴上草帽遮擋烈日。
“辦得乾淨些。等本王回京複命,這西南的長治久安,可不能壞在這些賤民手裡。”
正說著,遠處山道上忽然滾來一陣急促的駝鈴聲,一隊商隊正沿著官道疾行而來。
領頭的是成都府“泰昌商貿”老板王秉義,他老遠瞧見朝廷的旗號,翻身下馬時動作都帶著股子利落勁兒,隔著三丈遠就揚聲笑道。
“王爺!紀大人!可算在這兒遇上您二位了!”
商隊駱駝背上捆得結結實實的,米袋鼓鼓囊囊,棉布疊得齊整,藥箱上還貼著成都府藥行的紅簽,夥計們雖麵帶風塵,眼神卻亮得很。
王秉義搓著滿是老繭的手湊上前,嗓門洪亮得能傳過山坳。
“自打前年動工修路,可真是托了朝廷的福。
就給工地上送些米麵布匹、油鹽草藥,一年多下來家裡日子寬裕不少,城裡新宅子剛上梁,這都是沾了修路的光啊。”
王秉義抬腳重重跺了跺腳下的水泥路麵,發出沉悶的咚咚聲,滿臉紅光地感慨。
“您瞧瞧這路!‘鷹嘴崖’拓寬了兩丈,最險的幾處彎道全鋪了水泥,車輪子走在上麵跟走平地似的,磨損比從前走山道時少了八成!”
王秉義越說越興奮,指著遠處山巒比劃。
“金川的蟲草、貝母藏在雪線附近,從前運出來要過三關、交十稅,如今知府大人定了規矩,按章納稅就行!
山腳下的銅礦、鐵礦,漫山跑的犛牛、牛羊,這些寶貝從前藏在深山裡爛掉都運不出來,如今路一通,直送成都府,光這差價就夠咱們賺得盆滿缽滿!”
紀山在一旁撫掌笑道:“王老板這話實在!朝廷駐鎮立規矩,商路暢通活經濟,這才是長治久安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