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寧洱縣令周正明叫來。”張廣泗的聲音冷了幾分,“他要是還拿‘土司不配合’當借口,這縣令就彆當了。”
半個時辰後,周正明跌跌撞撞趕來,官帽歪斜,袍角還沾著泥點。
見了張廣泗,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發顫。
“大人饒命!不是下官不作為,實在是那老土司刀文彬難纏!
前幾日我派吏員去登記,他竟讓家丁把人堵在山外,還說‘普洱的地是土司的,人也是土司的,輪不到官府管’!”
“輪不到官府管?”張廣泗冷笑一聲,抬腳碾過地上的積雪,“改土歸流都十多年了,他還敢說這話?
傳我令,即刻拘押刀文彬,所有吏員即刻分赴各茶山,告訴茶農,憑身份碼能領新茶種,孩子還能去府城的學堂讀書,誰再敢攔著,就是抗旨!”
吏員們帶著名冊和告示下鄉,可剛到景邁山腳下,就被十幾個手持長刀的家丁攔住了。
“土司有令,不許你們上山!”為首的家丁滿臉橫肉,手裡的刀在雪光下閃著冷光。
好在張廣泗帶來的警員及時趕到,才把人驅走。
可等吏員們爬到山腰的竹樓群,又傻了眼,茶農們都躲了,隻剩空樓裡飄著沒來得及收的茶簍。
“這可怎麼辦?”一個年輕吏員急得直搓手。
帶隊的老吏卻不慌,從懷裡掏出一包新茶種,放在竹樓門口,又貼上告示。
“朝廷給的新茶種,耐旱高產,登記身份碼就能領,還能學新的製茶法子。”
到了傍晚,果然有幾個膽大的茶農悄悄回來。
六十多歲的岩溫看著告示上的字,又摸了摸那包飽滿的茶種,猶豫著問。
“登記了真的不抓壯丁?老土司那邊……”
“刀文彬今日被官府的帶走了,往後沒人敢逼你們交‘私租’。”老吏笑著遞過紙筆,“你看,這身份碼上寫著你的名字、籍貫、家庭住址,往後官府發補貼、發種子,都按這個來,再也不會漏了你們。”
岩溫半信半疑地填了名冊,第二天一早就帶著鄰居來登記。
可沒想到,剛登記完,就撞見了刀文彬的兒子刀小虎,他帶著幾個家丁,堵在村口,手裡還拿著鞭子。
“誰讓你們跟官府登記的?忘了當年是誰給你們地種的?”
岩溫忽然鼓起勇氣,擋在鄰居前麵,“你爹都被拘了,你還敢鬨?”
就在這時,張廣泗帶著數百名警察問聲趕來。
刀小虎見勢不妙,轉身想跑,卻被警員按在雪地裡。
“改土歸流廢的不隻是土司的官,更是‘私占百姓’的舊規矩。”
張廣泗看著圍觀的茶農,聲音擲地有聲,“往後你們是大清的子民,不是土司的私產,誰再敢欺負你們,儘管報官!”
數日後,李根元捧著彙總的名冊,興衝衝地找到張廣泗。
“大人!查實了!普洱府實際人口有二十二萬三千人,比之前上報的十五萬多了七萬多!
其中近七成是茶農,還有不少流民,都沒登記在冊。”
張廣泗看著名冊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和身份碼,長長舒了口氣,在名冊上批下“屬實”二字。
這樣的場景在邊疆諸省接連上演,貴州苗寨、川西藏區,廣西僮寨,西藏莊園、青海牧場,各省巡撫親自率隊為農奴、牧奴確權,讓千萬曾無名無分者,終入大清戶冊。
紅河省象郡府。
巡撫衙門內,趙文楷靠在太師椅上,聽師爺朱明軒捧著冊頁低聲彙報。
“大人,省內土民現餘一百七十餘萬,較前年少了近半,內地移民已破一百二十萬,華人占比超過四成。”
趙文楷撚須輕笑,指尖在膝頭輕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