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43年1745年)二月下旬。
京城宣武門外的菜市口擠滿了人,有挎著菜籃的婦人踮腳張望,還有穿長衫的學子捧著折扇議論,連街角雜貨鋪的老板都顧不上看店,搬著板凳守在門邊,目光死死鎖著刑場中央。
十餘根木樁一字排開,鄭親王福存被綁在最中間,披頭散發的模樣與往日親王威儀判若兩人,沾滿泥汙的錦袍皺成一團,被割去舌頭的口中“嗚嗚”作響,赤紅的眼睛掃過人群時,有人驚呼著往後縮,卻又忍不住好奇往前湊。
他身旁的家丁抖得像篩糠,臉色白得比簷角的積雪還難看,其中一人腿一軟,竟直接尿濕了褲子,人群中立刻爆發出一陣低低的哄笑,又很快被高台上蔓延而下的凝重氣息壓了下去。
“來了!來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人群瞬間安靜下來。
黃底黑龍紋路的禦駕碾過水泥路,車輪平穩無聲,卻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弘曆身著玄色華服登上高台,周身重臣與宗室列立兩側,氣氛瞬間繃緊。
果親王允禮站在宗室隊列前端,往日溫和的神色此刻全然不見,眉頭緊鎖著看向刑場中央的福存,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顯然被這淩遲重刑的陣仗震懾。
一旁的肅親王蘊著更顯憔悴,自從去年揭發宗室貪腐案後,他便整日閉門不出,若不是皇命難違,此刻也不會站在這裡。
怡郡王弘曉站在他身側,臉色比家丁還要蒼白,雙手死死攥著衣擺,連呼吸都放得極輕,生怕自己的動靜引來皇上注意。
恂勤郡王允禵雖強裝鎮定,下頜卻繃得發緊,目光落在福存身上時,閃過一絲複雜,卻很快被敬畏取代,他清楚,今日這場景,是皇上特意為宗室敲的警鐘。
“鄭親王福存,勾結家奴擄人謀逆,辱罵君父、阻撓新政,罪無可赦!”
弘曆的聲音透過寒風傳開,沒有半分波瀾,卻讓高台兩側的官員瞬間挺直了身子。
張廷玉上前一步,高聲複述旨意:“奉皇上令,鄭親王福存、涉案家丁十餘人,皆判淩遲之刑!”
話音稍頓,他目光掃過台下屏息的人群,又續道。
“另,福存府中家眷不分老幼,儘數發往扶南省,終身充做徭役,永不赦免!”
旨意落地,高台上下一片死寂。
張廷玉猛地抬手,身後特勤局將士瞬間列成整齊隊列,手按火槍,目光銳利地掃過刑場四周,連人群中細微的騷動都被瞬間壓製。
有官員下意識地抬頭看向弘曆,卻見他神色平靜地望著刑場,仿佛眼前即將發生的不是淩遲重刑,而是尋常政務。
這份不動聲色的冷靜,比雷霆嗬斥更懾人心魄。
眾臣心頭皆明,皇上今日懲辦福存是真,更要借這血肉淋漓的刑罰,讓滿朝文武、宗室親貴都看清,“阻礙新政者,縱是親王,亦難逃極刑!”
“行刑吧。”
弘曆話音剛落,劊子手刀光一閃,福存喉嚨裡驟然爆發出破鑼般的“嗬嗬”聲,連完整的慘叫都發不出,唯有胸腔裡擠出的嗚咽混著血沫,順著嘴角往下淌。
台下人群瞬間沸騰,婦人丟了菜籃、學子棄了折扇,瘋了般往前擠。
“搶塊親王肉驅邪!”有人嘶吼著奪過碎肉,福存的嗚咽聲又拔高幾分,身子在木樁上劇烈扭動,鐵鏈“嘩啦”作響,卻隻換來劊子手更利落的一刀。
高台上,允禮猛地捂住耳彆過臉,弘曉身子晃了晃,蘊著垂著眼,下唇咬得滲血,允禵雖站得筆直,下頜線條卻繃得發顫。
弘曆目光掃過眾人失態的模樣,眼底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冷意,震懾的目的,已然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