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裡坤將軍府內,將領們圍站四周,神色凝重地討論著西進伊犁的後續部署,話語間滿是對糧草轉運的憂慮,從甘肅、陝西調運糧草至巴裡坤,沿途戈壁千裡、山路崎嶇,不僅耗時長久,損耗更是驚人,往往運三噸隻能到一噸。
就在這時,良爾吉快步走入大廳,手中捧著一份清單,臉上難掩喜色。
“大帥!各位將軍!經過連夜清點,城內糧倉及各處庫房共收繳糧食一千六百噸,另有馬匹草料約五百噸、牛羊千餘頭!”
此言一出,廳內瞬間安靜下來,兆惠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
“你再說一遍?糧食有多少?”
“回大帥,整整一千六百噸!”良爾吉斬釘截鐵地重複道。
“這些糧食大多是準噶爾人囤積的軍糧,還有部分是此前從當地百姓手中搜刮的存糧,如今儘數落入我軍手中!”
兆惠大步走到良爾吉麵前,一把奪過清單快速瀏覽,緊繃的嘴角終於舒展,轉身對眾人道。
“好!太好了!有了這些糧食,足夠大軍月餘所需,我軍西進伊犁的後勤壓力,緩解了大半!”
兆惠頓了頓,語氣加重了幾分,目光掃過在場將領。
“你們應該清楚,這些糧食的價值遠超其本身!從甘肅、陝西轉運糧草至此,沿途需征調民夫、騾馬,還要應對戈壁風沙、盜匪襲擾,損耗率動輒超過七成!
更不說民夫工錢、騾馬飼料、驛站損耗,這一千六百噸就地繳獲的糧食,實則抵得上兩萬多噸的轉運糧,省下的運費和損耗,足夠我們補充一批軍械彈藥!”
趙烈上前一步,興奮地附和。
“大帥所言極是!此前我們最擔心的就是糧草跟不上,如今有了這筆糧食,便可就地補給,省去了長途運輸的麻煩,士兵們也能吃飽穿暖,士氣必然大振!”
陳文傑也點頭道:“準噶爾人本想靠囤積糧草長期固守,沒想到反而成了我們西進的助力,這真是天助我大清!”
兆惠抬手示意眾人安靜,目光恢複了凝重,語氣堅定地說道。
“糧食雖足,但不可掉以輕心,傳我將令,第一,由良爾吉負責,妥善保管在城內糧倉,嚴格把控發放。
第二,即刻派快馬將哈密大捷及繳獲糧草的消息傳至後方,稟報朝廷的同時,令後續援軍儘快跟進設立驛站。
第三,將繳獲的牛羊儘數宰殺,今日便犒勞全軍將士,讓大家都能吃上新鮮的牛羊肉,喝上熱湯,好好解解乏!”
“遵令!”將領們齊聲應道。
清軍將士們聽聞有牛羊肉吃,頓時歡呼雀躍起來,連日來的激戰與疲憊仿佛被一掃而空,軍營內外一片歡騰。
夥夫們忙碌起來,數十口大鐵鍋支在空地上,熊熊烈火舔舐著鍋底,牛羊肉在鍋裡翻滾,濃鬱的香氣混合著柴火的味道,很快彌漫了整個巴裡坤。
士兵們圍坐在篝火旁,一邊大口吃肉、大碗喝湯,一邊談論著即將到來的進軍,臉上洋溢著信心與期待。
當日午後,兆惠帶著親兵李忠視察哈密城。
街道上,不少清軍士兵協助百姓修補破損的房屋,清理殘留的碎石與血跡,偶爾有商戶小心翼翼地打開店鋪門,擺出少量貨物售賣,空氣中既有硝煙的餘味,也漸漸透出一絲複蘇的氣息。
走到城西一處僻靜的小巷口時,一個小小的身影引起了兆惠的注意。
那是個約莫五六歲的小女孩,有著西域孩童特有的白皮膚、黃頭發,梳著兩條散亂的小辮子,一雙藍灰色的大眼睛亮晶晶的。
她凍得通紅的小手緊緊拎著一隻豁口的粗瓷碗,碗沿上沾著些許乾涸的汙漬,正踮著腳尖,眼巴巴地望著不遠處軍營的方向。
李忠見狀,上前一步低聲道。
“大帥,這孩子在這兒站半天了,怕是想蹭點吃的。”
兆惠擺了擺手,示意李忠不要上前,自己緩步走了過去,儘量放緩語氣,溫和地問道。
“小姑娘,這麼冷的天,你在這裡乾什麼?”
阿依古麗怯生生地後退了一步,用生疏且帶著西域口音的漢語小聲說道。
“我……我叫阿依古麗,想……想給奶奶要一碗肉湯。奶奶生病了,躺了好幾天,粒米未沾……我……我聞到這邊有香味,就……就跑來了……”
說著,她的眼圈紅了,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兆惠蹲下身,目光落在她凍得發紫的小手上,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