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八月的滬海,梧桐葉在黃浦江的濕冷霧氣裡打著旋兒墜落,卻蓋不住空氣中越來越濃的惶惶氣息。
第十三軍司令部所在的原法租界公館內,紅木地板上散落著撕碎的電報稿,十川次郎中將的馬靴重重碾過一張標注著“聯合艦隊衝繩作戰序列”的地圖。
深藍色墨跡在靴底暈開,像極了衝繩海麵上蔓延的油跡與血汙。
“八嘎牙路!”他的吼聲撞在描金浮雕的牆壁上,震得掛在牆角的軍刀鞘嗡嗡作響。
參謀們垂著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公文包的銅扣——那裡麵裝著剛擬好的“江防撤退預案”,墨跡還沒乾透,卻已經被汗水浸得發皺。
原本按照支那派遣軍總司令部的部署,第十三軍要依托滬海周邊的碉堡群和吳淞口要塞,阻擋支那軍隊從陸路推進,可現在,來自海上的威脅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直接架在了帝國的咽喉上。
作戰課長佐藤大佐硬著頭皮遞上最新戰報,指尖的顫抖讓紙張邊緣微微卷曲:
“將軍,衝繩方麵最後通電顯示,‘大和’號、‘武藏’號均已沉沒,豐田大將失蹤,聯合艦隊主力……僅剩幾艘驅逐艦突圍。”
“華聯南洋艦隊的航母編隊已經越過舟山群島,艦載機上午對吳淞口要塞進行了三輪轟炸,炮台損毀率超過七成。”
“七成?”十川次郎一把奪過戰報,視線死死釘在“華聯艦載機”幾個字上。
他想起七年前的淞滬會戰,那時帝國陸軍在陸海空協同下,像犁地一樣掃過支那軍隊的陣地,80萬中央軍精銳在三個月裡灰飛煙滅。
可現在,攻守之勢徹底顛倒了——華聯的飛機從海上飛來,炸彈精準地砸在日軍的彈藥庫和指揮部上。
華聯的戰艦在長江口遊弋,帝國的運輸船連黃浦江都不敢駛出;甚至連租界裡的僑民,都開始背著行李往內陸逃。
他走到窗邊,推開厚重的絲絨窗簾,望向遠處的虹口區。
平日裡巡邏的憲兵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穿著黑色製服的民國警察,他們縮著脖子靠在牆角,眼神裡滿是慌亂。
更遠處的碼頭,幾艘掛著日本國旗的貨輪正在匆忙裝貨,起重機的轟鳴聲裡,夾雜著僑民的哭喊聲。
十川次郎的拳頭重重砸在窗台上,玻璃震得發麻:“海軍這群混蛋!他們毀了帝國的一切!”
佐藤大佐悄悄退到門邊,看著將軍的背影,心裡泛起一陣寒意。
他知道,將軍不是在遷怒——自從安達曼海戰之後,聯合艦隊就已經元氣大傷,這次衝繩海戰更是把最後一點家底賠了進去。
現在的帝國海軍,連保衛本土的能力都沒有,更彆說阻攔華聯艦隊沿長江而上了。
“撤退方案擬定好了嗎?”十川次郎突然轉過身,眼神裡的怒火已經被疲憊取代。
他知道,滬海守不住了,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沿著江南的河網往內陸撤,依托水網層層阻擊華聯軍隊。
可他心裡清楚,這不過是自欺欺人——帝國軍隊的裝備不如華聯,士氣更是低落到了極點。
士兵們每天都在打聽“什麼時候能回國”,這樣的軍隊,怎麼可能像七年前的支那軍那樣悍不畏死?
“擬定好了,將軍。”佐藤大佐連忙遞上預案。
“計劃分三批撤退:第一批是僑民和非戰鬥人員,今晚從蘇州河碼頭出發,第二批是輜重部隊,明天淩晨撤離。”
“第三批是戰鬥部隊,負責掩護,後天上午撤退,撤退路線沿京滬鐵路向西,經無x、常z,最終撤到金陵外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