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黑鬆林,官道變得平坦開闊,夕陽將一行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林向南商隊對李長風和梅蕊的態度明顯親近了許多,尤其是林紫霞,幾乎成了李長風的專屬“護衛”,眉眼間的笑意比晚霞更濃。
李長風依舊維持著溫文爾雅、略帶文弱的人設,心中卻對這支“商隊”的警惕未曾放鬆。
行至一處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僻路段,兩側矮山連綿,灌木叢生,怪石在夕陽下拉出長長的黑影,風聲過隙,嗚嗚作響,平添幾分荒寂。
就在隊伍安靜前行時,一陣突兀的、斷斷續續的鳥鳴聲,從右側山坡的灌木叢中傳來。
“咕——咕咕——咕——”
這聲音嘶啞、扭曲,全然不似山中常見的任何一種鳥類。又似乎是因氣力不濟而顯得怪異而虛弱。
商隊中,幾名普通護衛隻是好奇地瞥了一眼聲音來源,並未多想。
但林向南、賬房先生以及幾名核心護衛的臉色卻是驟然一變!
林向南猛地抬起手,做了一個隱蔽且淩厲的手勢。
整個車隊瞬間停滯,所有護衛看似隨意地調整著站位,手已悄然按在了隱藏的兵刃上,目光如電,掃視著周圍可能存在的埋伏,氣氛瞬間繃緊。
李長風眼眸微眯,將林向南等人瞬間的反應儘收眼底。
這鳥叫聲,是暗號!而且,是隻有他們內部才懂的緊急暗號!
林紫霞也察覺到了氣氛的異常,下意識地靠近了李長風一些,低聲道:“李公子,怎麼了?”
“似乎有些不對勁。”李長風輕聲回應,目光同樣投向那片灌木叢。
林向南對那名心腹護衛隊長使了個眼色。
護衛隊長會意,身形如狸貓般悄無聲息地下馬,借助岩石和灌木的掩護,小心翼翼地向著聲音來源靠近。
他並未出聲喝問,而是同樣以一種極低的聲音,發出了一段類似蟲鳴的短促音節。
灌木叢後的鳥叫聲戛然而止,隨即傳來一陣更加急促、卻微弱得幾乎聽不見的喘息,以及身體摩擦枝葉的窸窣聲。
護衛隊長警惕地撥開濃密的枝葉,隨即臉色一變,回頭對林向南快速打了個手勢——是自己人,重傷!
林向南臉色沉凝,再無猶豫,立刻下馬,帶著賬房先生和兩名護衛快步上前。
李長風和梅蕊對視一眼,也跟了過去,林紫霞自然是緊隨李長風身邊。
撥開糾纏的荊棘和灌木,眼前的景象令人心頭發緊。
一個渾身血跡斑斑、衣衫襤褸的男子蜷縮在亂草之中,他臉色灰敗如土,嘴唇乾裂出血口,胸口一道猙獰的傷口皮肉外翻,雖然用撕下的衣襟胡亂包紮過,但暗紅色的血跡早已浸透,仍在緩慢滲出。
他眼神渙散,氣息奄奄,方才那幾聲暗號,似乎耗儘了他最後的力氣。
看到林向南,他渙散的瞳孔努力聚焦,嘴唇翕動,卻發不出清晰的聲音。
林向南蹲下身,仔細查看那人麵容和傷口,眼中閃過一絲震驚與痛惜,雖然瞬間隱去,但那份凝重卻無法掩飾。
“是阿才!傷得很重,失血過多,臟腑恐怕也……”那名略通醫術的護衛檢查後,麵色難看地搖了搖頭,意思很明顯,回天乏術了。
林紫霞看著阿才淒慘的模樣,不忍地彆過頭,纖手捂住了嘴。
林向南眉頭緊鎖,拳頭不自覺握緊。
在這荒郊野外,缺醫少藥,阿才這傷勢,幾乎已經踏入了鬼門關。
就在這凝重而絕望的氣氛中,一個溫和而清晰的聲音打破了沉寂:“讓在下試試吧。”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李長風走上前來,臉上帶著一絲同情,眼神卻異常篤定。
“李公子?”林向南一怔,眼中滿是驚疑,“你……懂得醫術?”
他實在難以將這個一路看來文弱謙和的年輕人,與眼前這瀕死重傷的景象聯係起來。
李長風微微頷首,沒有過多解釋:“略通岐黃,或可為他爭得一線生機。”
林紫霞美眸中瞬間綻放出異彩,看著李長風的目光充滿了難以置信的崇拜與期待。
他總是在最意想不到的時候,展現出令人驚歎的一麵!
在眾人驚疑不定的目光注視下,李長風走到阿才身邊蹲下。
他屏息凝神,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已遠去,伸出右手食指與中指,輕輕按在阿才胸前最致命的傷口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