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尚傑翻來覆去的將信看了兩遍,臉上的表情時綠時黑,手也輕微顫抖,顯然已是氣急。
“真是糊塗啊!”
良久之後,鄭尚傑突然低吼一聲:
“我大周兒郎,豈可娶番邦女子為妻!薑遠糊塗,姐夫你也糊塗啊!”
“二爺,國公爺與侯爺說的啥?您怎麼這般生氣?”
那持弓的漢子,見得鄭尚傑發怒,忍不住問道。
鄭尚傑的臉黑如鍋底,看看南麵的方向。
那邊已隱隱傳來銅鈴聲,這是頭羊脖子下掛著的銅鈴發出的聲響。
那持弓的漢子也往南麵張望一番,忙道:
“二爺,土渾浴的牧羊隊伍也快到此地了,先收拾了他們再說。”
鄭尚傑仰天長歎一口氣,揮了揮手:
“忠義,讓族中子弟與鄉勇撤走吧。”
“諾…嗯?”
那持弓漢子聞言一愣,驚詫的看著鄭尚傑:
“二爺,怎的要撤走?咱們跑了五百裡,不就是等的這個機會麼?
咱們雖不能與土渾浴正麵交戰,慢慢咬,也能咬死他們!”
鄭尚傑苦笑道:
“還有什麼好打的?整個土渾浴都成我那外甥的了,咱們還能去打自家的外甥媳婦麼?”
鄭忠義的腦子卡住了:
“二爺,什麼…就成自家人了?咱們與土渾浴有大仇啊!”
鄭尚傑深吸一口氣:
“土渾浴的長公主蘇合香央,是薑遠師父黎元城的妻室。
那小公主祖利娜婭,是薑遠的四夫人,如何能打?”
鄭忠義聽得目瞪口呆,這都是哪跟哪?
“去吧,向家族子弟說清楚,從此以後不得與土渾浴為敵。”
鄭尚傑再次揮了揮袖子,他心裡實際上也憋屈無比。
當年他官拜六品校尉,隨在上官雲衝的軍中出征土渾浴,在先鋒官黎元城帳下聽令。
攻打土渾浴都城伏蘭城時,先鋒營中了埋伏,黎元城被蘇合香央捉去。
鄭尚傑也在那一戰中,被蘇合香央在他的腳踝上射了一箭。
當時高原缺醫少藥,導致鄭尚傑的右腳落下殘疾,不得不缷甲歸鄉,武將之路斷裂。
自此,鄭尚傑將土渾浴恨得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
十數天前,有往黨西行商的鄭家族人回河西府,告知鄭尚傑,在烏陽山發現大量土渾浴人。
這些土渾浴人在烏陽山安營紮寨放牧,竟有定居之象。
鄭尚傑聽得這事,大驚的同時又大怒。
驚的是,土渾浴人怎麼進得關來了,他們是怎麼進來的?
難不成漠風關失守了?
鄭尚傑一邊派出快馬,往漠風關探聽消息,又派了快馬往燕安稟薑守業。
怒的是,那二十多年前的一箭之仇,他還沒去報,土渾浴卻先到鄭家的家門口了。
於是乎,鄭尚傑年也不過了,召集千餘鄉勇,領了三百族中子弟,直奔烏陽山而來。
誰料到,他派往漠風關打聽消息的人未回,燕安方向也無消息傳回來,薑守業與薑遠卻先派人來送信了。
告知他,那祖利娜婭是薑遠的婆娘,萬不可起衝突。
鄭尚傑瘸著一條腿跑了數百裡,剛要伏擊,就收到這麼一個消息,換誰誰不惱火。
但鄭尚傑再惱火也沒辦法,那祖利娜婭給薑遠生了個閨女,這就是妥妥的薑家人。
鄭尚傑總不可能,朝外甥媳婦與外甥孫女下刀子吧。
鄭家本就大不如前了,薑守業、薑遠在燕安又與宰相西門楚鬥得你死我活。
若是鄭尚傑此時乾出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事來,這不是傻缺麼。
再者,薑守業的信上還言,土渾浴族之所以能進靈州道,是當今天子恩準,並允許兩族通商通婚,持了接納之意。
這是天子旨意,鄭尚傑也不敢用私怨去觸天子的黴頭。
若壞了天子的大局,這是在給族中招災。
“罷了罷了,二十多年的舊事,沙場刀槍無眼,也怪不得人家。”
鄭尚傑此時隻能這般強行說服自己了。
再者,薑遠娶了那小公主祖利娜婭,收服土渾浴,那一箭之仇,也算薑遠替他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