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龍抬頭。
薑峰找來了一輛馬車,又將屋內所有收拾出來的東西,儘數裝入儲物玉珠,最後……緩緩關上這間老舊宅院的大門。
杜梅和薑川坐入車廂,薑泰則負責趕車。
薑峰騎著白馬,走在前頭。
一家人在街道上行走,開始朝洛邑城外緩緩而去。
既然沒打算留在這裡,那便儘早離開。
洛邑城的繁華,他前日已經帶薑川見識過了。
長安的繁盛,正要帶她去看。
然而。
一行人剛剛臨近城門口,便驀然見到。
一個身穿白衣的中年男子,額頭綁著一條白色綢帶,手上持著一杆旗,身後擺著一口未曾封蓋的棺材,其內躺著一個麵目蒼白,毫無生機的青年。
韓林緩緩抬起頭,望著迎麵而來的薑峰一家,眼裡滿是沸騰的怒火,臉上卻充滿了濃濃的悲哀。
他悲聲大喊:“薑峰!薑大人!”
薑峰始終騎馬前行,連半刻的停頓都沒有。
韓林繼續悲慟的喊道:“我兒不過是與你發生了些許衝突,朝廷罰他養一輩子的馬,撤了我韓林的職務,這些韓家統統都認了。”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您還要逼著他去死?!”
“難道就因為得罪了你嗎?”
他情緒十分激動,白幡在手上劇烈晃動,身上的氣息也在這一刻轟然爆發。
皇城司指揮使,唯有六境武夫才能擔此重任。
這樣的修為,在武道大宗師麵前,自然還差得太遠。
可他今日卻是豁出去了一樣,雙眸死死的盯著薑峰,怒而喝道:“今日,縱然是賠上韓某的一條性命,我也要為我兒,討回公道!”
周圍的百姓聞言,紛紛開始指指點點。
“這人也太狠了!朝廷都把人罰去邊境養馬了,居然還把人給活活逼死。”
“聽說他是大宗師?大宗師的氣量就這麼大?”
“嗬,他是景國的大宗師。”
“荒謬!一個景國人,居然敢在洛邑城內,逼死咱們周國百姓,這不是在欺我大周無人嗎?!”
“若不將此人拿下,我泱泱大周,豈不是要永遠被景國踩在腳下?”
“可他是大宗師啊……”
“大宗師又怎麼了?咱們周國就沒有大宗師嗎?”
“咱們還有雲中君!還有百萬雄兵!難道還打不過他一個人嗎?”
所有的聲音都被薑峰隔絕在馬車之外,這些人的貶低和憤怒,都不會影響姨娘和妹妹的心情。
至於負責趕車的老爹……
“沒事,咱們繼續走。”薑峰從始至終都保持平靜。
一個被逼得走投無路的人,隻能以自己的性命做賭注,才能從某些大人物的手裡,博取一個可能得未來……這很正常。
薑峰相信,這個韓林或許是被逼無奈,但內心的憎恨和憤怒,也完全不似作假。
親兒子死了,當爹的怎麼可能不怒?
但……跟他有什麼關係?
他沒有感到憤怒,也沒有覺得失望。
無視是對一個無能狂吠者,最好的回應。
當然。
這道題在薑峰這裡,還有另一種解法。
隻聽洛邑城內,忽然轟的一聲巨響傳來。
無數人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驀然望去。
卻見到那矗立在洛邑城上千年的觀星樓,竟然在此刻塌了。
“聽人說,這觀星樓在前幾天夜裡,突然發生了坍塌,整棟樓都沒了,可又在一夜之間就修好了。”
“不對,前兩日才有人親眼見到,那樓頂的蓋子都被狂風給掀飛了。”
“估計是年久失修了吧。”
半城的百姓,眼睜睜的看著觀星樓,在此刻生生矮了一大截。
整整有七層樓,在此刻同時坍塌。
破碎的樓層,被一股狂風卷上高空,似被火焰點燃,眨眼間化作灰燼。
而那位常年站在觀星樓頂,觀星占卜的太史大人,正在漫天的飛灰中,緩緩飄落。
他朝著城門口的方向遠遠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