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夜那孩子心思深,能忍,但也倔。
如今被這樣瞞著,攔著,心裡那根弦,不知繃得多緊。
隻希望,這根弦,彆在最後時刻,繃斷了。
“......”
長亭驛營地。
雪終於下來了。
不是鵝毛大雪,是細細的雪沫子,被風卷著,打在臉上像針紮。
地上積了薄薄一層白,很快就被來往的士兵踩成汙黑的泥漿。
營地裡更冷了。
雖然發了新棉衣,可長時間待在野外,那股寒意是從骨頭縫裡鑽出來的,捂不熱。
張二狗巡邏回來,靴子濕透了,腳凍得發麻。
他坐在帳篷口,把靴子脫下來,裡頭裹腳的布也濕了,冒著熱氣。
劉三娃遞給他一塊乾布:“狗哥,快擦擦,彆凍傷了。”
張二狗接過,慢慢擦著腳。
腳趾凍得有些紅腫,碰一下,針紮似的疼。
胡老兵蹲在旁邊抽煙鍋,火光在昏暗中明明滅滅。
“這雪一下,更走不了了。”胡老兵忽然說。
張二狗抬頭。
胡老兵吐出一口煙:“路滑,難行,朝廷更有理由讓咱們等著。”
劉三娃急了:“那得等到啥時候?”
“等到上頭覺得該讓咱們走的時候。”胡老兵聲音很平,聽不出情緒。
正說著,外頭傳來一陣喧嘩。
幾人探頭看去,見一隊士兵押著幾個人往中軍方向走。
被押的人穿著普通百姓衣裳,凍得瑟瑟發抖,臉上帶著惶恐。
“怎麼回事?”劉三娃好奇。
旁邊一個剛跑過來的火銃營弟兄喘著氣道:“抓到的,想從營地西邊溜出去,往京城方向去,被巡哨的兄弟逮住了。”
“逃兵?”劉三娃瞪大眼。
“不是咱們的人,是營地裡打雜的民夫,熬不住了,想跑。”
張二狗看著那幾人被押遠,背影佝僂,在雪地裡拖出淩亂的腳印。
連民夫都熬不住了。
這營地,還能撐多久?
中軍帳裡,秦夜看著跪在麵前的幾個民夫。
都是四五十歲的漢子,麵黃肌瘦,跪在地上不住磕頭。
“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小的們隻是一時糊塗,家裡老小等著,實在等不下去了……”
秦夜沒說話。
趙斌在一旁喝道:“等不下去?殿下和將士都等得,你們等不得?”
一個膽子稍大的民夫抬起頭,臉上涕淚交加:“將軍,小的們不是兵,就是來掙口飯吃的苦力。”
“家裡婆娘孩子還盼著……這沒日沒夜地等,實在心裡慌啊……”
秦夜抬手,止住趙斌。
他看著那幾個民夫,緩緩開口:“營中可曾短你們吃穿?”
民夫們一愣,搖頭:“不……不曾。”
“可曾苛待你們?”
“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