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烈甲胄外罩著擋雪的鬥篷,進屋帶進一股風雪氣。他先規規矩矩行了禮:“末將韓烈,參見太子殿下。”
“韓將軍免禮。”秦夜抬了抬手,“大雪天趕來,辛苦,是蘇尚書有信?”
韓烈直起身,解下鬥篷遞給旁邊的親兵,露出一張被寒風吹得發紅的臉。
他先從懷裡掏出一個油布包,雙手呈上:“殿下,蘇尚書讓末將此來,一為送信,二為……協助殿下穩定營中局麵。”
秦夜接過油布包,沒有立刻拆開,目光在韓烈臉上停留一瞬。
“協助?”
“是。”韓烈的聲音洪亮,透著武人的直爽,但眼神裡有些彆的東西。
“蘇尚書說,營中弟兄遠征勞苦,歸家心切,難免情緒浮躁。”
“讓末將帶些人手過來,幫著趙將軍他們整肅營規,安撫軍心。”
“畢竟都是大乾的兵,京城那邊也惦記著。”
話說得漂亮,也合情理。
可秦夜聽出了弦外之音。蘇驍是他舅舅,若真想幫他穩住軍隊,派個心腹過來無可厚非。
可偏偏在這個節骨眼,在他剛動了親自去京城念頭的時候。
而且,是“協助”,還是“監視”?
秦夜麵上不動聲色,點點頭:“舅舅有心了,韓將軍一路勞頓,先下去歇息,營中事務,稍後與趙斌他們對接便是。”
“末將遵命。”韓烈抱拳,又看了秦夜一眼,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多說,轉身退了出去。
帳簾落下,隔斷了外頭的風雪聲。
秦夜這才拆開油布包。裡麵是兩封信,一封是蘇驍的筆跡,另一封……是蘇陌的。
他先展開蘇驍的信。
信不長,開頭是尋常的問候和關心,叮囑他保重身體,善撫將士。
中間提到京城一切安好,陛下雖有些疲累,但精神尚佳,讓他勿念。
最後說,知他營中或有不便,特派韓烈前去聽用,此人可靠,可助他料理軍務雲雲。
通篇讀下來,親切,但謹慎。
和他之前收到的那幾封一樣,該說的都說了,不該說的一句不提。
秦夜放下信,拿起蘇陌那封。
蘇陌管著戶部,信裡說的多是錢糧調度、犒賞發放的實務。
說陛下又撥了一批物資,正在路上,不日將到。
讓他放心,朝廷斷不會虧待有功將士。
末尾,蘇陌似乎猶豫了一下,添了一句:“家父亦常掛念殿下,然近來宮中事繁,未及親書,囑陌代為問安。”
宮中事繁。
秦夜的手指在這四個字上輕輕劃了一下。
他把兩封信都湊到炭盆邊,看著火苗舔舐紙角,蜷曲,變黑,化成細碎的灰燼,隨著熱氣微微翻騰。
韓烈的到來,像一塊更大的石頭,壓在了原本就動蕩的營地上空。
消息傳得很快。
不到一個時辰,幾乎全營都知道,京城又來了人,還是京營的副統領,帶了精兵,說是來“協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