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局的辦公室裡，煙霧繚繞。
張局長年過五十，鬢角已經有了些許白霜，他掐滅手中的煙頭，看著站在麵前，一臉不忿的沐雪，語氣裡透著一股深深的疲憊。
“小沐，坐。”他指了指對麵的沙發。
沐雪沒有坐，像一杆標槍似的站得筆直：“張局，我不明白，為什麼不讓我繼續審問吳越？隻要我把那些設計好的問題問完，他肯定會露出破綻，到時候就能輕易突破他的心理防線了”
“突破？”張局長自嘲地笑了笑，拿起桌上的一份來電主要內容記錄摘要，扔到沐雪麵前，“你先看看這個！”
“市局督察、市檢察院，還有直屬上級廳督導組，在半小時內紛紛打來電話，點名道姓地詢問我們市局是不是在辦人情案、指標案，是不是存在程序違規、濫用職權的問題。
投訴人就是吳越的律師郭淮安，人家把我們辦案的每一步瑕疵都列得清清楚楚，你讓我怎麼辦？”
沐雪拿起那份打印出來的記錄摘要，越看臉色越白。
郭律師不僅投訴了她個人，更是將整個專案組的工作都放在了放大鏡下審視。從傳喚手續的不規範，到問詢內容的誘導性，再到缺乏證據就將普通民眾列為“重大嫌疑人”的口徑……一條條，一款款，全都打在了七寸上。
“這個律師，簡直……”沐雪咬牙切齒。
張局長說道：“郭淮安律師很有名，是雲省排名前三的刑辯律師，是省律師協會的副會長，青聯會的副會長，外號‘程序粉碎機’，有很大的社會影響力。針對我們這種程序上有瑕疵的案子，勝率高得嚇人。”
“小沐啊，我理解你急於破案的心情，雲信夫妻被害案，兩個翡翠倉庫被盜的案子，三案並查，壓力確實大。但越是這個時候，越要冷靜，越要講程序，講證據！我們是警務人員，不是憑直覺斷案的江湖判官。”
“可是張局，我的直覺告訴我，吳越絕對有問題！這幾起大案，都發生在他和傳世珠寶發生衝突之後，天底下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情？而且倉庫被盜的手法，那種憑空消失的詭異感，普通盜竊團夥根本做不到，隻有他們這種從緬甸回來的礦主，才有可能搞出來這麼大的場麵！”沐雪依舊堅持。
“直覺不能當飯吃，更不能當證據用！”張局長的聲音嚴厲起來，“現在不是糾結吳越有沒有問題的時候，而是我們自己先出了問題！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衝動，現在整個專案組的工作都陷入了被動？上麵已經下了死命令，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不準再以任何形式接觸吳越，所有的調查，必須轉入秘密進行！”
“什麼？”沐雪如遭雷擊。
“也就是說，你不僅不能再找吳越的麻煩，連派人跟蹤他，都得小心再小心，一旦被對方抓住把柄，又是一次投訴，到時候倒黴的不隻是你，整個市局都要跟著被罰。”張局長揉著發痛的眉心，又想快速破案，又不能違規使用一些手段，真的太難了。
沐雪沉默了，她緊緊攥著拳頭，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她知道張局說的是對的，自己確實太急躁了，被吳越的律師抓住了雞腳。
郭律師用合法的手段，光明正大的破了她平時慣用的伎倆。
“這還讓我怎麼辦案？”沐雪的聲音裡充滿了挫敗。
“涼拌！”張局長沒好氣地說道，“把吳越這條線暫時放下，從彆的方向找突破口！咱們的注意力，可以暫時轉移到昆城，那邊傳世珠寶總庫被盜案，說是有幾名保安監守自盜，不知出了什麼問題，起了內訌，那些人畏罪潛逃，警方正在追捕。如果能夠從他們嘴裡得到一些線索，或許能夠對咱們這邊倉庫被盜案件有所幫助。”
“我已經接到昆城發來的協查公函，我們的人已經在各個路口布防，隻要發現逃犯，必定把其抓獲。”
張局繼續說道：“嗯，還有那個古蒼派的副掌門白敬亭，不是對外宣稱懸賞一千萬征集雲信夫婦被害的線索嗎？我們也可以適當共享一下對方的消息渠道，有助於我們破案。”
旁邊負責收集消息的一名警員提醒道：“張局、沐隊，白敬亭屬於老派的江湖人，可能不會那麼敬畏法律……有人向他提供了一條線索，說雲信夫婦死之前，與吳越有矛盾衝突，白敬亭大怒，當即帶領門人弟子要找吳越對質，想看看他是不是凶手。如果是凶手，他不介意親手為女兒女婿報仇！”
“這不是胡鬨嘛，他們這些江湖人，憑什麼找吳越對質？又憑什麼親手報仇？江湖人的打打殺殺，本身就是違法的，必須製止！如果吳越真被他們給殺了，我們瑞麗警方還有什麼顏麵？”張局長義正言辭的說道。
沐雪的臉色同樣極為凝重。
她雖然想把吳越繩之以法，但那是通過不太合規的法律手段。
如果吳越被這些所謂的江湖門派私下裡解決了，那不僅是對法律的踐踏，也是對她們這些警務工作人員的巨大羞辱。
“我馬上帶人過去督辦！”沐雪立刻領命，心中的鬱結和挫敗感被一股新的緊迫感所取代。
另一邊，其他警務人員按照上麵的指示，已經把吳越請出問詢室，客客氣氣把他送出辦公大樓的大門。
沒辦法，吳越現在已經成了燙手山芋，不能再輕易拿捏了，必須拿出好態度對待。
市局停車場，吳越和郭律師站在車邊聊天。
“吳先生，這次的事情，算是暫時告一段落了。經過今天這一場交鋒，那位沐警官在沒有鐵證之前，不敢再來騷擾你了。”
“辛苦郭律師了。”吳越遞過去一支香煙。
郭律師接過香煙，並順手幫吳越點上，吐出一口煙霧之後才道：“吳先生客氣了，這是我的分內之事。不過我得提醒你一句，雖然明麵上的麻煩解決了，但暗地裡的調查肯定不會停止。打鐵還得自身硬，我希望你是真被冤枉了，而不是真涉案了。”
吳越真誠的說道：“放心吧郭律師，我不是那種人，我是一個正經的翡翠商人，隻對賺錢有興趣，什麼打打殺殺的江湖事，我一點都不會參與，更不會參與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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