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屆時,讓他與李開在京郊死戰。李開有火器之威,福王有兵力之眾,雙方必定殺得難解難分。等他們兩敗俱傷,陛下再……再調動京營殘部,以及暗中聯絡的京畿衛所,便可將他們一網打儘!”
王顯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到那時,李開授首,福王覆滅,陛下除去兩大心腹之患,江山可安!這便是驅虎吞狼之計啊!”
養心殿內陷入了死寂,隻有燭火偶爾爆出的劈啪聲。
天啟帝站在原地,手指緊緊攥著鎮紙,指節泛白。
王顯的話像毒蛇一樣鑽進他的耳朵,醜陋,卻又帶著致命的誘惑。
請福王入關,確實是飲鴆止渴。
可若不請,李開的大軍旦夕即至,他連飲鴆的機會都沒有。
“請佛容易送佛難啊……”
天啟帝喃喃自語,聲音裡充滿了掙紮:“趙常洵狼子野心,一旦讓他進了京城,恐怕……”
“陛下,無毒不丈夫!”
王顯咬牙道:“如今已是生死關頭,哪還有兩全其美的法子?李開兵臨城下之日,便是我等身死之時!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
他重重叩首:“臣願立下軍令狀,若此計不成,臣甘受淩遲之刑,以謝天下!”
天啟帝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看到李開的大軍正踏著月光,一步步逼近這座孤城。
太和殿上百官的沉默,蠻族俘虜北歸的消息,還有王顯此刻孤注一擲的眼神,像無數根稻草,壓得他喘不過氣。
良久,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頹然坐回榻上,閉上眼,聲音輕得像一聲歎息:“擬詔吧……”
王顯猛地抬頭,眼中爆發出狂喜的光芒,又連忙死死按住,伏在地上哽咽道:“臣……臣遵旨!陛下聖明!”
“彆叫朕聖明。”
天啟帝睜開眼,目光空洞地望著燭火:“若是這江山真能保住,朕……朕認了。”
王顯不敢再多言,磕了個頭便匆匆起身,踉蹌著往外走。
走到殿門口時,他回頭望了一眼榻上那個失魂落魄的皇帝,嘴角勾起一抹難以察覺的弧度。
誰勝誰負,現在還未可知。但至少,他王顯的性命,暫時保住了。
夜風卷著寒意,從敞開的殿門灌入,吹得燭火劇烈搖晃。天啟帝裹緊了身上的龍袍,卻依舊覺得冷,仿佛這寒意是從骨頭縫裡滲出來的,一路冷到了心底。
他知道,自己剛剛做了一個可能會讓趙家江山萬劫不複的決定。可事到如今,他已經沒有選擇了。
福王趙常洵……李開……
這兩個名字在他舌尖打轉,帶著血腥味,也帶著一絲絕望的期盼。
京城的夜,越來越深了。
洛陽,福王府。
鎏金銅爐裡燃著西域進貢的龍涎香,煙氣在穹頂畫梁間盤旋,將滿室的富貴熏得愈發粘稠。
趙常洵捏著那封燙金密詔,指腹反複摩挲著詔書上“朕弟常洵”四個字,突然“噗嗤”笑出聲來,笑聲在空曠的正廳裡滾蕩,驚得梁上燕雀撲棱棱飛起來。
“陛下……終於想起朕這個弟弟了?”
他將密詔往紫檀木案上一拍,金絲蟒袍的袖口掃過案上的玉盤,幾顆鴿卵大的東珠滾落在地,發出清脆的響。
侍立一旁的長史忙躬身道:“王爺,天啟帝許您世襲罔替,食邑三州,這是要將半壁江山托給您啊。”
“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