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帝猛地拄緊長槍,槍杆撞在木板上發出悶響。
“見了朕,還不下跪?”
地瓜摸了摸鼻子,沒接話,隻是掃了眼周圍那些舉著火銃的士兵。
那些火銃,有的槍管歪歪扭扭,有的藥池裡還沾著泥,看著就像堆剛從爐子裡扒出來的廢鐵。
“我家陛下說了。”
地瓜揚聲道:“你若現在降了,保你一世安穩,跟濟南王似的,領幾畝地養老,也算對得起你趙家的祖宗。”
“降?”
天啟帝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突然從高台上直起身,指著身後的隊伍。
“你看清楚了!朕有五萬兵馬!還有這些……”
他猛地揮手:“給使者瞧瞧咱們的厲害!”
早有準備的士兵立刻上前,十幾支火銃被架起來,對準遠處的蘆葦叢。
隨著一聲令下,“嘭嘭”的槍聲在霧裡炸開,硝煙裹著硫磺味飄過來,可遠處的蘆葦隻是晃了晃,連根像樣的杆子都沒打斷。
有支火銃甚至“炸膛”了,鐵管崩成幾瓣,濺起的碎片擦著旁邊士兵的臉飛過,嚇得那人慘叫著抱頭蹲在地上。
地瓜看得直皺眉,又忍不住想笑:“天啟老哥,你這玩意兒……是燒火棍改的?”
“你懂什麼!”
天啟帝臉漲得通紅,指著那幾支勉強響了的火銃。
“這是列陣用的!萬支齊發,李開的人就算是鐵打的,也得成篩子!”
“萬支?”
地瓜撓撓頭,突然從腰裡摸出步槍,對著五十步外一棵碗口粗的柳樹,抬手就是一槍。
嘭!
槍聲脆得像裂帛,霧被震得蕩開一圈。
對岸的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那棵柳樹的樹乾猛地一顫,濺起一片木屑。
一顆鉛彈正正嵌在樹乾中心,透過霧都能看到那個黑洞洞的眼。
“我這玩意兒。”
地瓜掂了掂步槍,聲音不大,卻清清楚楚傳到高台上。
“一個人,十秒鐘能打五發,一百五十步外,指哪打哪。你那五萬兵馬,夠不夠弟兄們練準頭?”
高台上的天啟帝臉色瞬間白了,握著長槍的手止不住發抖。
他當然看得出,那槍聲、那準頭,比自己造的火銃強了何止十倍?
可話已說滿,當著五萬兵馬的麵,哪能認慫?
“妖術!不過是些唬人的妖術!”
他突然嘶吼起來,指著地瓜道:“李開小兒!不敢親自來見朕,派個憨貨來送死嗎?告訴你,今日要麼降,要麼死!”
地瓜歎了口氣,往後退了兩步,對著北岸揚聲喊:“旅長,他不降!”
北岸的霧裡,傳來李開平靜的聲音:“知道了。”
話音剛落,南岸的士兵突然騷動起來。
霧裡隱約傳來“哢哢”的聲響,那是步槍上膛的動靜,密密麻麻,像無數條蛇在吐信。
天啟帝猛地看向北岸,霧濃得看不清具體的陣列,可那股無形的壓力卻像潮水般湧來,壓得他胸口發悶。
他突然想起汴梁戰場上,福王的鐵騎是怎麼潰散的;想起京城的守軍是怎麼扔刀投降的。
“放……放銃!”
他聲音發顫,指著北岸下令:“給朕打!把他們打回去!”
士兵們慌忙舉起火銃,可藥池裡的引藥被霧打濕,半天點不著。
好不容易有幾支響了,鉛彈也隻是在霧裡劃了道淺痕,連北岸的邊都沒摸到。
而北岸的槍聲,已經開始響了。
嘭!
嘭!
嘭!
不是密集的齊射,而是稀疏卻精準的點射。
每一聲槍響,南岸就會傳來一聲慘叫。
霧裡看不清子彈是從哪來的,卻總能準確地掀翻一個士兵的頭盔,或是打穿甲胄的縫隙。
恐慌像瘟疫一樣在南岸蔓延。那些本就被強征來的士兵,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倒下,手裡的火銃變得滾燙又沉重,有人開始扔下武器,往後麵的霧裡鑽。
“不許退!誰退斬誰!”
張彪拔刀砍翻一個逃兵,可潰散的勢頭已經擋不住了。
高台上的天啟帝看著這一切,突然覺得手裡的長槍重得像座山。
他終於明白,自己撿來的不是救命稻草,而是李開早就扔了的破爛。
那些他引以為傲的“利器”,在真正的步槍麵前,連燒火棍都不如。
霧漸漸散了些,北岸玄色的陣列愈發清晰,前排士兵的步槍依舊斜指前方,準星後的眼睛,冷得像冰。
地瓜已經退回了北岸,站在李開身邊,看著南岸混亂的人群,撇撇嘴:“早說了降了好,非不聽。”
李開望著南岸高台上那個搖搖欲墜的身影,玄色披風在風裡微動:“驕兵必敗。他以為靠人多、靠幾件破爛就能翻盤,卻忘了,百姓要的從不是這些。”
霧徹底散儘時,陽光如金箭般刺破雲層,照在北岸的步槍陣列上,玄色軍服泛著冷光,槍管的準星折射出刺眼的鋒芒。
“第一列,推進!”
李開的聲音在灘塗上傳開,不高,卻帶著千鈞之力。
五千鄉兵呈梯隊向前,腳步踩在濕泥裡,發出整齊的“噗嗤”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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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排士兵平端步槍,槍口始終鎖定南岸的潰兵,每走三步,便有一排槍聲響起。
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震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