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三十匹高頭駿馬,在樹林外頓然停下。這些人,各個勁裝軟甲,肩挎桑木角弓,馬上胡祿內裝著數十支金羽雕翎箭。馬腹右側,還掛著一柄皮鞘障刀。
為首之人,挽著韁繩,輕磕馬腹,圍著翻倒的馬車轉了一圈,眉頭不覺緊蹙,麵色沉鬱下來。
他目光向樹林瞟了一下,隨後轉向一旁,還跪在那裡的黑胡漢子。
我去!把這老小子給忘了!
樹林中,厲延貞望著外邊的人馬,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他們居然把黑胡漢子給忘了。
此時,隻見那馬隊為首之人,從取下橫在馬上的一柄長槊。槊首指向黑胡漢子,陰沉的問道:“你是何人?這馬車上的人呢?”
黑胡漢子初始,恐和厲延貞等人一樣,猜測來人應該是那麻衣漢子。所以,當厲延貞等人,將他遺忘之後,他並未撤機逃離。
此時,當看清楚來人之後,這家夥腸子都悔青了。此時再後悔,也已經於事無補了。
眼前這些人身上,散發出一股淩厲的殺氣。僅僅是他們駐馬停下的瞬間,幾乎就讓黑胡漢子感到窒息。
被一柄長槊指著,黑胡漢子頓時嚇得互不附體,渾身抖動不已。
“小……小人,小人是,是洪澤人,叫周永年。車……車上的人,都進前邊那個林子了。”
狗日的東西,等老子出去,定然一刀宰了你!
眼睜睜看著黑胡漢子,將他們給出賣了,厲延貞瞠目欲裂,恨不得殺出去,先將這家夥給結果了。
馬隊為首之人,轉頭看向樹林。輕揮手中馬槊,身後兩騎就縱馬出來,奔向樹林而來。
隻來兩人,送人頭嗎?
看著緩慢前來的兩騎,厲延貞很是費解。任何人都知道,樹林中騎兵占據不了優勢。
此時對方,真的想要拿住他們的話,最好的辦法,就是下馬近戰。可是,就來兩個人,即便他們武藝不凡,在這樹林之中,也很難占據優勢。
看著漸行漸近的兩騎,厲延貞將手中橫刀,悄悄抽了出來。伏在他身旁的劉行舉,也同樣抽出了橫刀,兩人對視一眼,就做好等那兩人走近突襲的準備。
“恩公莫慌,是自己人。”
不知何時,薛七郎和薛直兩人來到他們身後,看清來人麵目之後,立刻站起身來。
厲延貞和劉行舉聞言一愣,也瞬間明白過來,這些人,恐是薛氏之人。
不過,這些恰好解開了厲延貞心中疑惑,為何這裡會出現,這樣的良駒寶馬了。
薛仁貴本是幽州都督,所以才被稱為薛幽州。他門下扈從,又豈能沒有如此的駿馬良駒。
“公子可在林中?”
兩個騎士走進樹林,並沒有如厲延貞猜測那樣,直接悶頭闖進來,而是在林外呼喊。
“我和七……七兄在這裡。”
薛直孩子本性,此時終於完全顯露出來。看到自己家人,興奮的蹦蹦跳跳,撇下其他人就跑出了林子。
厲延貞四人,懸在心頭的巨頭,此時頓時放下了。本來,他們還以為,黑胡漢子的出賣,很有可能讓他們今日交待在這裡。
卻沒有想到,變化來的如此之快。
“幾位恩公,我們也出去吧。”
薛七郎雖然沒有隨薛直出去,不過眼眸中的急切,還是將他給出賣了。
“十五郎,就你自己嗎?其他人呢?你七……”
“廿四叔,我在這裡。”
緩慢的還未走出樹林,聽到詢問薛直的話,薛七郎便高聲應道。
薛廿四郎早已翻身下馬,剛到薛直身旁,聽到樹林中的答話,便大步迎了過來。
“七……”
“廿四叔,你扶我一把。”
見到薛七郎狼狽的樣子,薛廿四郎頓時緊張起來。不過,還未等他開口詢問,就再次被薛七郎給打斷了。
看到薛七郎,不斷的對他眨眼示意,也就馬上反應過來,這是對他的身份保密。
薛廿四郎上前,小心攙扶著薛七郎走出樹林。厲延貞才和劉行舉四人,牽著他們的馬,走了出來。
不過,當他們的馬走出樹林,看到麵前成群結隊的高頭駿馬後,頓時不肯再向前了。
這些西域良駒,無形之中,給他們手中的這些江淮馬,帶來了很大的威壓。
本來在離開白水莊時,陸績將馬送給杜彬的時候,這家夥還興奮了好長時間。
可是,此時看著薛氏族人的駿馬,彆說杜彬了,就是厲延貞和劉行舉都眼饞的不行。
他們不遠處,薛七郎和薛直低聲,將此前發生的險情,以及被厲延貞他們所救的經過,向薛廿四郎講了一遍。
聽聞薛直差點喪命匪人刀下,薛廿四郎氣的臉色鐵青,瞟向黑胡漢子的目光,滿含凜冽殺意。黑胡漢顫抖不已,被一個眼神嚇得,當場失禁。
聽完兩個少年講述,薛廿四郎並沒有,馬上去處理黑胡漢子。而是命人,先將他給壓了下去。
轉身走到厲延貞等人麵前,躬身一揖到地,陳懇的道:“多謝四位義士仗義出手,龍門薛氏定不忘今日大恩。他日,若有用的著我薛氏之時,薛氏定全力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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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言辭,雖然聽上去,不過空泛許諾。其實,在當今天下,能夠受到這些門閥世族的承諾,那就已經是很大的回報了。
今日薛廿四郎口中的這個承諾,並不會真的成為空泛之談。如果,真有一日,厲延貞他們求到河東薛氏門上,今日這句話,就會起到關鍵作用。
不要小看門閥世家承諾,他們即便在看不起寒門士庶之人。但是,如果失信,還是失信於有恩之人,傳揚出去定然會令他們顏麵掃地。
所以,即便是販夫走卒,真的有了這句承諾,他們也是會兌現的。
“薛郎言重了。我等也不過恰逢其會,無論何人遇到匪人相欺,必會拔刀相助的。”
薛廿四郎看著厲延貞他們,心中困惑。在他看來,劉行舉似才是幾人之首,卻不知為何,年齡最小的厲延貞出來對話。
彆說是薛廿四郎,就是厲延貞和劉行舉都沒有察覺到,他們之間怎麼有了這個變化。
其實,這種變化,並非他們刻意而為。
這個時代的人,還處於士農工商的根本思想之下。劉行舉這樣的團頭,在麵對讀書士子的時候,自然從內心就低了一頭。
至於說厲延貞,或許是上一世太過沉默。自從在都梁山莊裡,進行過心理建設之後,進來做事確實多了一些跳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