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忠,本來並不叫這個名字。他本姓王,其父曾在大將軍蘇定方手下的匠作營做過工匠,所以給他起了一個非常好記的名字,王大錘。
直到在邵原道占山為王沒多久,王大錘就不叫王大錘了。據傳言,王大錘能夠改名裴忠,是因他拜在了聞喜裴氏西眷房裴承先名下,做了裴承先名義上的家奴。所以,他才改姓裴,至於是否能夠入西眷房族譜,這就不得而知了。
這些情況都是山匪首領道聽途說而來,真實程度卻不得而知。不過,田先生卻相信此事可信度很高,麟德年間的剿匪事件,若是有裴承先這個背景存在的話,確實能夠令太原王氏被迫低頭。
究其原因,還在於裴承先的特殊身份之上。
厲延貞沒有聽聞過裴承先這個人,但是田先生說出裴承先祖父的名字,就讓厲延貞恍然大悟。裴承先乃是,隋末高祖太原起兵之時的太原元謀功臣之一裴寂的嫡孫。同時,其父裴律師尚高祖李淵十六女臨海公主,也就是說,裴承先乃是臨海公主的兒子高祖皇帝李淵的外孫,十足的皇室外戚。此外,裴承先的姑姑,還是荊王李元景的王妃。這樣
可以說,裴由先乃是功臣和外戚雙重身份於一身。據田先生所知,光宅元年也就是自己來到這個時代的那一年,太後臨朝稱製掌權,就首先拔擢裴由先為從三品殿中監一職。
從裴由先被拔擢來看,武則天為鞏固自己的政權,同樣也未敢忽略了他們這支裴氏的存在。
更有意思的是,同樣出身裴氏,中眷房的裴炎在獲罪的時候,並沒有累及到西眷房的裴承先一支。田先生卻向自己透露,裴承先被拔擢到殿中監的位置,其中確實也有裴炎的出力。
讓厲延貞感到怪異的是,裴炎獲罪之後,受到他牽連的人不在少數。就連大將軍程務挺,據悉都似乎都不能夠幸免。可是,同為裴氏一族的裴承先,雖然和裴炎並非同支宗房,在得到過裴炎舉薦的恩惠後,卻沒有被他所牽連。
這也從側麵說明了,裴承先的特殊雙重身份,絕不是裴炎一介權臣能夠相比的。
若如山匪首領所供述的這般,裴忠是拜在裴承先門下的家奴,就等於說,其實整個邵原道乃是被聞喜裴氏所掌控。
山匪首領告訴厲延貞兩人,麟德年朝廷圍剿的時候,大軍進入到邵原道後,先是遭到了山匪的伏擊。他們這些寨子,都在衛凹戍寨的脅迫下,參與了那次的戰鬥。
朝廷大軍接連遭遇伏擊,就在所有人都認為,朝廷會增兵全麵圍剿的時候。邵原道所有寨子的山匪,都接到了衛凹戍寨的命令,放棄伏擊官軍撤回到自己的寨子。
接到了衛凹戍寨的命令之後,九成的寨子都奉命回去,隻有距離衛凹戍寨較遠的幾個寨子,沒有聽從他們的吩咐,又連續多次伏擊了官軍。隻是,沒過多久,這幾個寨子就被官軍攻破,所有被攻破的寨子,山匪全部被絞殺殆儘,連一個活口沒有留下。
事後,邵原道各寨山匪都很奇怪,官軍是如何將這些寨子輕易攻破的。要知道,這些寨子可都是在險峻的峽穀之中,有些寨子隻有一條道能夠通行,完全就是那種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存在。如此險要的寨子,官軍不僅輕鬆將其攻破,甚至還沒有出現傷亡的情況。如此種種的奇特情況,就更令各寨首領頭目心生憂慮,皆恐這樣的情況落在自己寨子頭上。
各寨首領頭目的擔心,並沒有多久。因為官軍居然主動撤離了,在剿滅了那幾個,沒有聽從衛凹戍寨命令的寨子後,就撤出了邵原道。
聽聞朝廷大軍撤離的消息,各寨山匪彈冠相慶的同時,那些首領和頭目卻依然心懷憂慮。經過一番打探之後,或者說是衛凹戍寨刻意暴露出來的,他們終於知道了官軍是如何攻破那些山匪寨子的。
真相就是,一切並非真的完全是官軍所為,而是衛凹戍寨和官軍聯合,才將那些寨子輕鬆攻破的。山匪們這才反應過來,衛凹戍寨這是在借助官軍平定對他們有威脅的寨子。那些被剿滅的寨子,都對衛凹戍寨的命令陽奉陰違,甚至有些寨子的頭領,根本就沒有把裴忠放在眼裡。
邵原道剿匪的事情過後,衛凹戍寨就完全一家大,沒有任何反對的聲音敢發出來。在邵原道內,衛凹戍寨完全就是這裡真正的主宰。
對於太原王氏在事後,是否得到了裴氏的補償,這個問題就不是一個小小的山匪首領能夠知道的了。
田先生推斷,當時在高宗朝時,臨海公主還尚在。若是裴承先出麵向太原王氏施壓,再有裴氏做出相應的補償,王氏即便心有憤恨之意,恐怕也隻能夠低頭認栽了。
因為這其中所牽扯的,可不僅僅隻是裴承先這個外戚的原因,王氏這樣的士族門閥,也絕不會因為一個外戚,讓他們在天下門閥麵前低頭。
田先生推斷,真正讓太原王氏放棄的追究的原因,應該是此事影響到了所有士族門閥的利益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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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凹戍寨乃是太宗皇帝在邵原道設的衛所,朝廷前腳才撤去衛所,後腳聞喜裴氏就插足進來,完全將邵原道接管了下來,這完全就是在抄朝廷的後路。田先生甚至懷疑,當年高宗皇帝下旨撤去邵原道衛所的真正原因,恐怕也定然有聞喜裴氏的身影在其中。否則的話,他們的動作怎麼可能那樣的迅速。
對田先生的推斷,厲延貞也認為頗有可能。這種抄朝廷後路的事情,若是一旦暴露出來,且不說聞喜裴氏會遭到什麼樣的打壓,天下士族門閥之中,凡是有類似行為的,恐怕都會遭到清算。
所以,太原王氏在這種情況之下,就不得不選擇向裴氏低頭了。若是他們追究下去的話,那得罪的可就是整個天下的士族門閥了,且他們王氏一族同樣也難免會遭到打壓。
“先生言之有理。不過,延貞卻還有另外一種猜測。”聽了田先生的推斷,厲延貞雖表示讚同,但從山匪首領的話中,他還產生了另外一種猜測。
“哦!不知,阿郎有何高見?”
“高見不敢說。但是我懷疑,所謂的太原王氏在邵原道被劫,恐怕也不見的就是真實的。或許,一切從頭到尾,都是一場他人精心安排的大戲而已。”
厲延貞的這番猜測,讓田先生愕然愣住了,臉上一副不可思議的神色。不過,蹙著眉頭想了一會兒後,他卻頗為認同的點起頭來。
“阿郎所言,也不無道理。王氏和裴氏聯手,共謀邵原道的掌控,還是很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