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四的失憶症，就好像是中了詛咒。
這一次並非第一次，恐怕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徐林可以肯定，謝四過往的記憶就經曆過一次修正。那種修正不僅騙過了小姑娘本人，也騙過了夢之釘的窺探。
徐林為何做出這般判斷？
首先是一些側麵的證據：小四兒先是當乞兒，後來又是當苦力丫鬟，妥妥一個底層牛馬。然而她不僅識字，還會算術，這在文盲遍地走的舊社會，顯然是過於有文化。
這不正常。
再者，乞丐們無依無靠，便於控製，江州的地下幫派龍遊會就愛吸納他們為自己辦事。據徐林所知，龍遊會就是江州乞丐們的皇帝。
然而徐林可沒從謝四的記憶中，找到一丟丟關於龍遊會的印象。
以上也可以當成是徐林的事後附會。最直接的證據還是他抓到了小四的同名姐妹沐絲。
徐林在沐絲的記憶中見到了“失蹤”的小四——一個為龍遊會賣命，拉扯沐絲長大的倔強少女。
天命閣下當真是設定狂，給每一個氣運之子所做的設定都是這般千回百轉。
但這無疑給了徐林一些提示，龍遊會該是某個重要的劇情。
這個劇情原本應該歸屬於葉淩天與謝四，兩位天命之子。
靠著彼方在皇朝內部的情報網，徐林對這件事略做了一點研究。
由於朝廷統治穩固，國家機器完備，皇朝內禁止打打殺殺，也不能私自占有國土內現世的機緣，留給散修的晉升道路相當之少。
其結果就是煉丹、煉器、符籙等道飛速發展，達到了百年未有的高峰。
又因為老皇帝渴求長生，沉迷於尋仙問藥，丹道的發展最為迅猛。
迅猛到有些野蠻。
不僅是築基丹、養魂丹、氣血丹等修煉用藥不再值錢，辟穀丹、療傷丹等普通丹藥也逐漸流入凡人市場。
煉丹一道逐漸有了不服務修煉，隻服務市場的風氣，並從此徹底爛掉。
各種“金槍不倒丹”、“雌墮丸”、“神仙油”的出現尚在朝廷容忍範圍內，可“迷魂香”、“催情水”等邪修用藥流通於黑市，徹底將皇朝百年來承平的治安攪得一團糟。
老皇帝雷霆大怒，派出懸鏡司與監靈司聯合嚴打，這才把丹藥濫用的社會亂象壓製了一些。
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被打開，就再關不上。
更惡劣的丹藥很快就被開發出來。
依附於龍遊會的謝四，就曾帶著沐絲一起上街賣火柴。
p.s.某種意義上來說，火柴的確是古代方士煉丹的產物）
她們既賣火柴，也賣一種長得像火柴的靈丹妙藥——“南柯一夢”。
隻需要輕輕一劃，將“火柴”點著，便可釋放出一股令人飄飄欲仙的香氣。這香氣凡人吸入一縷，就可登上極樂仙境，什麼寒冷、病痛、煩憂，全部拋之腦後。
不僅如此，凡人在用“南柯一夢”登仙以後，還可實現心中所有的願望。美食、美酒、美人都是俗物，成為皇帝驕奢淫逸也不無不可，甚至能與逝去的親人再度會麵。
顯而易見，這南柯一夢，就是低級到不能再低級的幻術。
可這種麻醉五感的幻藥，不僅被醫館當成麻藥、止痛藥濫用，更在青樓楚館裡被廣泛地當成是情趣。
民間皆傳，南柯一夢，勝過春宵一度。就連一年攢不下幾個錢的老光棍，也總想著買一盒嘗嘗滋味。
徐林對此深惡痛絕。這不就是異世界的冰糖嗎？
南柯一夢身為純度最低、工藝最粗糙的幻藥，那也是仙丹，壓根不是凡人能頂得住的。
不知多少人一夢之間劃掉幾十盒火柴，落得個家破人亡。
老皇帝又一次雷霆大怒，糾結全國監靈司機構徹查靈藥大案。
然而謝四能帶著妹妹大大方方上街賣火柴，這就意味著監靈司的行動有一點效果，但也不太多。
冰糖在天龍皇朝終究是屢禁不止。
即便是皇朝貴族，不少也偏愛那一口純正的冰糖。做夢難道還犯法了？
徐林不用想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