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濟州跟大明、日本的文書往來,都得經高家長老過目蓋印。”
徐光啟精通西學,自然知道西方的紀年法,覺得跟李國助這麼說也方便。
“梁氏是武人發家。”
徐光啟的指尖移向“梁氏”條目,
“原是高麗水軍,1358年梁琠征倭立了功,後來李成桂奪了高麗江山,”
“他們幫著剿了濟州的反賊,換來了旌義邑的縣監世襲。”
“自家譜裡硬說祖上是神話裡的‘梁乙那’,其實是借那三神人傳說壯聲勢。”
“可旌義的戰馬牧場握在他們手裡,水軍僉節製使的位子,百年來就沒出過梁家。”
“說到樸氏,”
他頓了頓,語氣添了幾分玩味,
“這一支最是耐人尋味。”
“原是慶州樸氏,1443年樸仁複因黨爭被流放來此,竟憑著儒學籠絡了大靜邑的海女。”
“他們改了《耽羅誌》,說自家就是神話裡‘夫乙那’的本家,”
“硬生生把‘夫乙那’改成‘樸’姓,塞進神裔裡頭。”
“如今大靜的柑橘園、鹽田全歸他們,連海女行會的會長,都得是樸家的媳婦才能當。”
他將紙卷攤平些,指著末尾的批注,
“這三姓每十年聯姻一次,高氏女嫁梁氏子,樸氏女嫁高氏子,結成‘三姓會盟’。”
“島上的事,濟州牧使說了不算,得這三個族長坐下來商議。”
“您瞧著是王室的官田、寺廟的香火地,實則佃戶是他們的人,地界由他們劃,”
“連觀音寺的僧人化緣,都得先給樸家送份厚禮。”
“這濟州島,說是朝鮮的疆土,骨子裡是這三姓的天下。”
李國助望著紙上那些交織的姓名與屬地,忽然明白過來,
自己盤算的“農場化”,要動的何止是土地,分明是這三姓在濟州島數百年的根基。
他臉上的笑意淡了些:“先生的意思是,我要搞農場,得經他們點頭?”
“不止點頭。”
徐光啟的語氣沉了沉,
“小友想搞的農場化,是把散田歸成大片,按新法耕種,這在三姓看來,就是要拆他們的根基。”
“他們靠轉租土地、盤剝佃戶過活,你讓佃戶去農場領工錢,讓荒田長出比私田更多的糧,”
“他們的地租收不上,族人的生計沒了,能甘心?”
他抬眼看向李國助,目光裡帶著懇切,
“曆來敢碰土地的,沒幾個落得好。”
“遠的不說說近的,萬曆朝張居正一條鞭法,動了多少人的利益?身後還不是被抄家。”
“濟州這地方,三姓盤根錯節,連朝鮮朝廷都得讓三分,”
“咱們一個外來者,硬要推這個,好比在人家院裡刨根,他們能跟你拚命。”
李國助捏著炭筆的手緊了緊,炭灰簌簌落在草紙上,像層薄雪。
他沉默片刻,才低聲道:“那依先生之見,咱們該當如何?”
“你不是跟金夢瑞說,要依濠鏡例租借濟州島的土地嗎?”
徐光啟反問,又解釋道,
“說明你自己也知道,咱們不可能一下子掌控整個濟州島。”
“隻有學葡萄牙人在濠鏡的法子,先求朝鮮官府給塊居留的地界,”
“再討個貿易許可,每年繳點稅和地租,但求官府不乾預內部營生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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