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來,手無寸鐵的流民,和訓練有素的敵軍相比,根本不在一個層級。隻要軍隊出動,輕易就能驅散或者……剿滅。
“鎮壓?”宋紅纓苦澀地搖了搖頭,聲音低沉,“徐剛,鎮壓很容易。刀劍所向,他們自然會潰散。可是……他們不是土匪,不是敵人啊。”
她走到徐剛麵前,美眸中帶著哀傷和掙紮。
“這些人,大多是附近州縣,甚至更遠地方逃難過來的普通百姓。戰火連綿,家園被毀,地方官府要麼自顧不暇,要麼乾脆棄城而逃,他們沒了活路,才被迫背井離鄉,成了流民。”
“他們隻是餓壞了,想要一口吃的,想要活下去。我身為兗州之主,若是下令對他們動用刀兵……我……”宋紅纓的聲音有些哽咽,“我下不了這個手。”
看著宋紅纓眼中閃爍的淚光,徐剛心中莫名地動了一下。
這個女人,身處亂世高位,卻還保留著一份難得的仁慈。
“而且……”宋紅纓深吸一口氣,壓下情緒,繼續補充道,“還有一個更要命的問題。朝廷那邊,似乎對我們兗州愈發戒備。本該按時送達的軍糧,已經遲了半個多月了,派去催糧的人回報說,兵部那邊諸多推諉……我們軍中的存糧,已經不多了。”
她臉上露出慘淡的笑容。
“彆說賑濟流民,就是我們兗州軍自己,這點糧食,也支撐不了幾場像樣的仗了。若此時強行鎮壓流民,一旦引發更大的動亂,或者朝廷趁機發難……後果不堪設想。”
原來如此。
徐剛瞬間明白了症結所在。
沒錢沒糧,內部民心不穩,外部朝廷猜忌。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軍事問題,而是涉及民生、政治的複雜困局。
鎮壓流民,會失去民心,甚至可能引發兵變;不鎮壓,流民之禍會愈演愈烈,動搖兗州根本。更何況,還要時刻提防來自京城的冷箭。
“宋家的糧倉,現在還有多少存糧?”徐剛沉吟片刻,忽然問道。
宋紅纓微微一怔,隨即答道:“去年秋收的糧食還封存在糧倉裡,大約能支撐兗州城內百姓和現有軍隊度過這個冬天。隻是今年年景不好,收成慘淡,這些糧……是最後的應急儲備了,動用的話,風險極大。”
她的意思是,這些糧食是保證兗州核心不亂的底線,絕不能輕易動用在這些“外來”的流民身上。
徐剛的目光閃動了一下,似乎在快速權衡著什麼。片刻之後,他語氣篤定。
“流民的事情,交給我來處理。”
“你?”宋紅纓美眸圓睜,旋即湧上濃濃的擔憂,“徐剛,你打算怎麼做?現在軍糧不足,強行鎮壓不可取,安撫……我們又沒有足夠的糧食!”
果然,徐剛接下來的話印證了她的擔憂。
“我去跟他們談談。”
“什麼?!你要親自去流民營地?!”宋紅纓失聲驚呼,一把拉住了徐剛的胳膊,語氣急切,“不行!太危險了!那些流民餓瘋了,什麼事都可能做得出來!你一個人去,萬一……”
她知道徐剛的行事風格向來不按常理出牌,但這次也太冒險了!深入數萬甚至可能數十萬情緒激動的饑民之中,無異於龍潭虎穴!
徐剛輕輕掙開她的手,那笑容裡帶著一種奇異的自信。
“放心,我有分寸。”
宋紅纓望著他平靜的眼神,知道自己再勸也是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