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絳珠草初探紅塵,林黛玉道心萌發
江南初春時分的夜並沒有那麼溫柔,刮皮般的寒風無情肆虐著這座飽受摧殘的古城,可元寶兒卻不覺得冷,相反,她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暖和,即便父母已經不在,即便家也毀於大火,即便她隻有九歲。
也幸好她隻有九歲,那一晚能被劉毅死死護在懷裡,不至於受到一絲傷害,還被林如海帶回家裡,有了個遮風擋雨之地,並再次見到救命恩人。
“小元寶兒,彆愣著了!快跟你家姑娘一塊下去!”
聽到這話,小元寶慌忙起身,誰知起的太急,一不小心磕到了桌角,哎呦一聲跌坐在地,劉毅莞爾輕笑,手指打出一道法力將小丫頭扶起,柔聲道:
“小心些,雙兒,抱著小元寶下去。”
雙兒應了一聲,上來摸了摸小丫頭的腦袋,笑著將其抱了下去,林黛玉微愣,扭頭看向鄭采荷和蘇荃,二女捂嘴輕笑,齊齊看向劉毅,劉毅淡然一笑,伸手作請,
“林妹妹,請吧!”
林黛玉又是一愣,眸裡生出些許不可置信,要知道車架可是離地麵有兩丈高,她不過才五尺,又沒有梯子矮凳,這樣跳下去,少不得要摔個腿斷嘔血。
“不對,他這是在考驗我。”
林黛玉眸光微閃,大約猜到了劉毅的意圖。
應下那個條件後,劉毅不由分說,帶著她和小元寶上了車駕,並言說要去東城,至於做什麼,自然是行善。
東城是什麼情形,林黛玉很清楚,儘是流離失所的百姓和一地的廢墟,來這裡行善,總該多帶些人手,不說人多力量大,也總是安全些,偏偏隻他們六人,還五個都是女子,在這樣的地方,不亞於進了狼窩。
當然,那是對於普通人而言,旁的不說,單單是玉璃龍出行,街道兩邊都會跪滿人,他們出現,絕不會有任何人不敬,而她如果連自己下車都做不到,遑論行善。
“這人也忒冷酷些!”
不可否認,林黛玉有才情,有手腕,心地也很善良,可到底是自小嬌生慣養的大家閨秀,不食人間煙火,平日裡起居住行皆有人服侍,勞煩親自動手的不過吟詩作畫、潑茶葬花,拔腿步行的也就串門閒聊、賞弄風月,若隻下個普通的車馬也就罷了,這樣哦高度,不亞於跳房自殺。
不過少年自有奪雲誌,才十三歲、父親尚在的林黛玉,骨子裡那份意氣還不曾消磨,輕哼一聲,戴上帽帷,挑開車門,也不看腳下,從容不迫的邁起了似緞麵繡花粉鞋,令人驚異的是,這一腳並沒有受到重力影響,產生踩空的現象,而是如履平地一般。
林黛玉心神微動,下意識邁出另一隻蓮足,卻是登台一樣又高了一步,她不再多想,就這樣一步步的走出,
“羽化而登仙,大抵就是這樣吧!”
這樣想著,林黛玉忽得想起鄭采荷與蘇荃的那番話,向遠處一眺,卻見近處滿目瘡痍,哀嚎不斷,遠處屋舍儼然,鱗次櫛比,僅僅幾丈之隔,恍如天壤雲泥。
林黛玉讀過很多書,不乏經史子集、治國要略,甚至於破題策論較之尋常士子都要強上幾分,所以她覺得眼下之景與所學全然不同,卻又十分相同,悵然落寞油然升起,忍不住仰天一歎,忽見碧霄萬裡,白練悠蕩,猛然想起一句詩來,
“我來問道無餘說,雲在青天水在瓶!”
“兄長,我大約明白你的意思了!”
塊壘忽去,林黛玉隻覺周身鬆快,嘴角掀起一抹釋然,這偶有清風拂過,撩開帽帷一角,直教半城百姓心生激蕩,
“是仙子!仙子下凡了!”
一人忽然大叫,遂眾人齊齊跪地高呼,林黛玉到底麵薄,俏臉漲紅,想要解釋,卻又張不得嘴,幸而這時劉毅飛將出來,站在了身邊。
“兄長,這……”
劉毅搖了搖頭,打斷了林黛玉,瞧了眼下麵,手掐法訣,體內法力登時運轉至極致,而後雙臂一震,周身衝起十多丈高的赤芒,這赤芒恍若春日暖陽,教人舒緩不已,遂又如漣漪般緩緩蕩開,直將半座金陵籠罩下來。
“這!”
林黛玉杏眸圓瞪,她離得最近,也站的高,分明能看到整個東城之上,有一個巨大的海碗一樣的赤色護罩。
劉毅沒有理會她震撼,隻長吐一口濁氣,將體內氣息平複下來,而後運轉法力,朗聲道:
“我已布下陣法,好教諸位就是露宿東城街頭,也免受苦寒!”
百姓們一聽這話,又是跪下千恩萬謝,劉毅微微頷首,又道:
“然這陣法不可久持,諸位還需竭儘全力,重建東城,至於花資消耗,俱有朝廷擔負,稍候就有木料磚石送來,諸位,快快吃下飽飯,重建家園去吧!”
眾百姓一聽此話,好一陣跪下謝恩不表,待眾人散去,劉毅方扭頭朝著林黛玉道:
“妹妹覺得如何?”
林黛玉眸子輕動,心道你說來行善,又做了這些,想來是要送佛送到西,心思轉念間,立時有了腹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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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東城本有十多萬人,一場大火下去,隻有一半不到,但要救濟,每日耗費錢糧沒個一千兩打不住,加上這傷殘孤寡,又是一筆耗資,之前兄長自金陵五家手裡拿來的錢糧已然耗費不少,現下又要修繕房屋,怕是有些捉襟見肘,若上奏朝廷救濟,即使再快,也要十天半月,中間再有上下其手,怕也是杯水車薪,這房屋沒個一年半載修繕不得。
幸而兄長布下陣法,讓百姓暫免苦寒,待朝廷賑濟下來,大概就是三月中旬,正是破土動工的好時候!”
劉毅點點頭,笑道:
“看來妹妹提前做了功課,不錯,若按你所說,即使賑濟下來,沒個一年半載,這房屋修繕不起,可這陣法不能久持,我縱有心在這裡長待,怕也不大現實,所以,”
“不如就地取材!”
林黛玉接過話茬,嘴角勾起一抹狡黠,劉毅還是第一次見這樣的少女,莞爾輕笑,
“妹妹倒是道出我心裡所想,隻是這是妹妹你自己想到的,還是林大人告知的啊?”
林黛玉輕搖頷首,歎道:
“父親隻與小妹說了賑濟耗費以及金陵五家富可敵國,我縱然再愚笨,也能想到此節!”
“妹妹可不愚笨!”
劉毅輕輕一笑,瞧了眼地上冒起炊煙的粥棚,心頭微動,
“妹妹稍候可願做一做蘇秦張儀啊?”
林黛玉會意,欠身納福,
“隻要兄長不怪小妹辦砸了事就好!”
“自然不怪!”
——
金陵府衙,自賈化被下獄之後,一應公務便由林如海暫時處理,為免麻煩,就將鹽政衙門的公務一並搬至此處,平日裡常在此居住,所幸衙門後堂有專門一座三進院,正堂廂房一應俱全,原是賈化攜家眷嬌杏在此,後他下獄,嬌杏也就不得在此,念著以往交情,林如海封了兩百兩白銀予那嬌杏,將其打發,至此,這座彆院也就姓了林。
馮、江、陳、白、衛五大家主瞧著居於屏風之後的倩影,暗下雖有不忿,卻也隻能連連點頭,
“五位家主也不必惱火,兄長有言,他本是要讓錦衣衛沈大人來見你們的,後想著幾位之前還做了一件好事,這才讓我前來。
每家五百萬兩白銀,共計一千萬石糧食,想來對富可敵國的五位不是難題。”
五百萬兩白銀,對於五家來說是肉痛,但還能承受,可一千萬石糧食,那就是真的刮皮拔毛、敲骨吸髓,偏偏他們還不敢說個不字。
“但也不能這樣!”
五人悄悄對視一眼,陳家家主陳柯起身小心道:
“林姑娘,這一千萬石糧食莫說我們五家,就是朝廷征調,也得從川蜀、湖湘運來,還有這木料磚石,我等生意不涉此道,有心無力啊!”
“哦?陳老爺是在說不?”
林黛玉的語氣並不冷淡,甚至有些調笑的意味,五人卻是冷汗直冒,尤其是陳柯,身子一抖,噗通跪了下來,
“欸?陳老爺這是作甚?平日裡陳姨娘沒少照顧我,家父也幸有她服侍左右,說來你我不是外人,怎的向我一個小輩跪下?不成體統,不成體統!”
陳姨娘,陳家嫡女,才貌雙全,當年不知多少俊才求娶,卻被陳柯一頂轎子送入林府做了妾室,而後沒多久,才不過三歲的林家少爺夭折,其母賈敏也不久撒手人寰,其間有什麼,林黛玉以前或許不知,現在卻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不敢!陳柯不敢啊!林姑娘,不,林仙子!我奉上一千萬兩白銀,不!一千五百萬!求您放過陳家!”
“放過陳家?那誰來放過我母親,放過我弟弟,放過我林家!”
林黛玉的聲音愈發激昂,在這偌大的正堂內回蕩不歇,其餘四人也不敢再坐,齊齊跪在了地上,嚎叫哀求,
“這些畜生!”
林黛玉雙目通紅,胸膛使勁的起伏著,她原以為是要來費一番口舌,不想卻是得知了真相,想起劉毅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很快就又冷靜下來,
“他特意讓我知道這些,又不明說,還讓我來做主,看來這些人的命我是要得!不過,現在要有些便宜了他們!”
有了計較,林黛玉輕吐一口濁氣,冷冷道:
“每家一千萬兩百銀,合計一千五百萬石糧食,我隻給你們十日,除了違律作惡、貪墨暴斂,不管用什麼法子都要給我湊齊,否則,你們就等著讓全家下十八層地獄、墮入畜生道吧!”
聞言,五人頓時抖如篩糠、猶若雨淋,他們毫不懷疑林黛玉說的話,以往什麼殺人不過頭點地,在此刻徹底沒了用,千恩萬謝後連滾帶爬慌忙出了林府。
“做的不錯!”
劉毅探出鍋勺,為一名老婦盛下滿滿一大碗白粥,扭頭向著林黛玉咧了咧嘴,將鍋勺一揚,挑眉道:
“想試試嗎?這可是你據理力爭的成果!”
“據理力爭?”
想起和老鼠一樣的五個家主,林黛玉不禁莞爾,一邊接過鍋勺盛粥,一邊道:
“不過狐假虎威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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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個形容,劉毅刀眉微挑,揶揄道:
“這麼說妹妹倒成了狐狸了?”
林黛玉一頓,罥眉登時倒豎,那嬌憐可人的俏顏一將嗔怒起來,卻是自有風情,可惜帽帷遮掩,劉毅也無緣得見,不過也猜得出來,嘴角不由輕掀,
“一時看不得你,就來欺負妹妹了!”
以薄紗半遮俏顏的鄭采荷翩然而至,劉毅同樣猜得出她現在有多惱火,急忙迎上前,極為狗腿的攙扶起佳人的皓腕,
“可是參悟透了?”
鄭采荷瞪了一眼,氣哼哼道:
“沒有!《蹈雲覆海》術需得法力深厚才能施展,俺……妾身功力尚淺,連摸風爬雲都做不得!”
劉毅並不奇怪鄭采荷的失敗,據輕顏所說,《蹈雲覆海》術是一門大神通,三界內會用者寥寥無幾,白矖傳下這樣一門法術,可是不小的福緣,
“無妨,左右有我在,想去哪裡去不得,不成還有玉璃龍,它也識得你,咱不著急,不著急!”
“不著急?涓雲妹子和荃姐姐可都入了門了!”
鄭采荷眸光幽怨,瞧得劉毅心底直發毛,從金陵城隍那裡得來的兩樣法寶,三元葫蘆是少有的儲物寶貝,被他留作己用,裝那些緊要的東西,至於《煉器術》,他想著學會後,將之前得到的虯龍皮虯龍骨,還有那對龍角都煉成法寶,又想起蘇荃偃甲無雙,棠溪涓雲鑄造世家,索性抄了兩份,送於了她們,有著基礎在,一夜過去,二女都算是入了門,而他,
“要是告訴你我學會了,那不得完蛋!”
劉毅暗戳戳想著,他也沒想到,《煉器術》這種算得上高級的法術,竟一學就會,甚至於火舞旋風凝練出赤焰,還是煉製法寶的絕佳能源,輕顏更是驚讚他天生就是煉器的好材料,其實他那裡有什麼煉器天賦,一切都得歸功於從《彈珠傳說》中領悟的戰機製造魔法。
二者都算是煉器,觸類旁通,劉毅才能一學即會,
“欸,修行最忌心急,莫看她們先入了門,後邊不見得有你快!”
劉毅安慰一句,從懷裡摸出一圓黑漆漆、明晃晃,沒有把手的鏡子遞了過去,
“這是……護心鏡?”
“玄鱗鏡!”
劉毅神秘一笑,拉起鄭采荷的柔荑將玄鏡放在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