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卷翻雲,鷗鳥嘶啞,天高海闊,萬裡婆娑羈旅;
因緣晦滅,憑君惜取,小樓重上,歸途近鄉情怯!”
海浪滾滾翻過,劉毅腳踏白雲,胯乘玉璃龍,肩架寒桐,一身金甲在這碧玉宵練下,端的是熠熠生輝,恍若仙神,尤其身後一眾佳人,更是襯得英雄氣長。
然而這一切卻被一陣嬌笑打破,
“韻腳不和,曲不對詞,作的什麼歪詩!”
能作出這般銳評,又毫不猶豫的潑冷水的,自然隻能是大娘子林黛玉,劉毅曉得自己這點墨水,老臉微燙,輕咳道:
“這詩詞合情思而作,文章附時宜而成,我這不是有感而發嘛,弄晚何必敲辯呢!”
此言一出,眾人卻是被挑起陣陣漣漪,想去時雄心壯誌,歸時雖也全須全尾,到底是屍山血海、九幽深淵裡走過一遭,豈能還有往日之誌。
劉毅自是看出眾人心思,長歎一聲,有心岔開話題,忽覺些許異樣,扭頭一看,卻見北方數千裡外正有一雲霧繚繞的去處,再細看,那分明是一座冰島,
“瀚海瀾冰?!莫非是……”
劉毅暗下有了底,扭頭看向阿珂,將猜測細細道出,
“那山洞中有一對男女的屍體,想來就是你父母的遺容,既然到此,何不前去拜祭,再斂喪大葬,以儘孝道?”
聞聽此言,阿珂先是茫然,麵色又是幾分悲愴,遂是釋然,謂一聲長歎,隻道:
“人倫綱常,於我不過一場大夢,生身父母,也不過前世孽債,見又如何?到底悲喜交接,以頭搶地嚎哭一場罷了!不若不見!”
言罷,阿珂撩袍叩首,待三遭過後,起身依在劉毅懷中,再不見悄顏。
“也罷,咱們回家!”
這一聲將眾人雜緒斂起,思鄉情切下,也不顧許多,隻身化流光,劃破霄雲,不過個把時辰,便從海外趕至京城。
然家在眼前,劉毅卻是住了腳步,他清楚的看到,本就滿目瘡痍的京都又是雪上加霜,墨軒閣、映音軒淪為廢墟,多處豪宅塌陷大半,就是皇城,午門這個門麵竟也崩裂,當然,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雍國公府,本身並沒有受到損害,可上上下下俱掛縞素,悲怮低啜之聲不絕於耳,周遭人頭湧動,戴孝跪地者延綿不絕。
“不……不……不可能!”
嘶啞的猙吼自嗓子中擠出,不管是如今的修為,還是第三隻眼,都告訴劉毅,眼前的一切絕不會有假,然而越是這樣,他越無法相信。
諸女自也看出異樣,以她們的目力雖看不太清,卻也曉得七七八八,驚駭之下,忙齊齊上前,將劉毅簇住。
作為義女,棠溪風清和棠溪涓雲不僅自小追隨雍國公,父女之情更是實實在在,驚聞噩耗,卻也亂了方寸,忙不迭的就要前去,鄭采荷與蘇荃倒是冷靜,一左一右,將二人架住。
林黛玉神色凜然,掃過其餘之人,上前挽起劉毅手臂,正聲道:
“國公爺靈位尚且在堂,咱們該去奔喪!”
這一聲徹底將劉毅驚醒,他是弟子,親傳弟子,與兒子無異,何況雍國公隻有義子,而無親子,他必須要去,當下也不廢話,縱身就要走,賈家三春卻是將他攔住,薛寶釵上前勸道:
“伯爺,奔喪需有個奔喪的樣子!”
劉毅這才恍然,伸手一抹,一身紫金鎧當即化作麻衣,眾女也不廢話,吹一口氣,便就換下星龍甲和紅嫁衣,隻著白孝,一行人浩浩蕩蕩,直奔雍國公府。
不消瞬息,眾人便及至國公府外,玉璃龍、寒桐、神舞、鑨霆、九色鹿五大神獸率先下雲,將府外人群驅散,露出大片空地,而後一身麻衣的劉毅才領著眾女落地,也不廢話,推金山倒玉柱這就齊刷刷跪下。
劉毅望著眼前兩盞明晃晃的喪燈,隻覺一陣眩暈,良久方猛的回神,哭嚎道:
“師父!我……來遲了啊!”
一邊哭著,劉毅跪爬著就要進門,守門的兵丁見狀,忙要去扶,他們可是識得劉毅的,而這時,兩人匆匆忙忙自府中跑了出來。
這二人俱是重孝,麵容悲愴,見是劉毅進門,哀嚎一聲,撲通一聲跪下,與劉毅死死抱住,
“大哥!二哥!”
一見二人,劉毅再也忍不住,淚水決然而下,嗓音不覺嘶啞,這二人不是旁的,乃大太保羅春,二太保吳江,能讓他們披重孝的,除卻兩個皇帝,就隻有雍國公,這下,心中那最後一點僥幸徹底消磨乾淨,莫大的哀傷潮水般湧上。
劉毅與兩位兄長攙扶著起身,已經等同仙人的他,此刻竟身軀發顫,行將就木,搖搖晃晃的就闖進大門,羅春與吳江見他這般,暗自憂心,忙一左一右上前攙扶,眾女緊隨其後,個個失顏落色。
雍國公府很大,大到比起幾大世界的距離都要久遠,縱然劉毅能瞬息千裡,此刻竟也是寸步難行,但遊子歸心切,羅春和吳江的腳步也不慢,片刻後,這靈堂終是趕到。
作為兩朝砥柱,雍國公的門生故吏遍布朝堂,官至國公、太師、出入用天子鑾儀,而作為破軍轉世,其名望、賢名更是天下具知,王公大臣、販夫走卒、江湖遊俠、隱客居士,不知留下多少人情,不知有多少人記掛,供著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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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位生前功、身後名已至人間巔峰的存在,其靈堂布置卻堪稱簡陋,獨有幾個白幡和一個碩大的奠字,雖然如此,堂前跪著的卻是一個不少,除卻項赤這個三太保和兩個義子的小輩,七個皇子一個不少,文武百官更是來了大半,最重要的是戴權和夏秉忠,這兩個大太監竟也在此,他們代表著誰不言而喻,以雍國公的身份有此殊榮也在情理之中。
但人死如燈滅,當今兩個皇帝又是刻薄寡恩的,做出這種事絕對在意料之外,劉毅悲切心焦,並未注意這些,鄭采荷和蘇荃卻是心細,尤其是前者,進過宮,對於所謂的上位者有個深切的認知,一眼看出不對勁,暗下與雙兒、曾柔、阿珂傳音,悄悄叫她們去後堂打探消息。
得了令,三女也不廢話,悄悄退出靈堂,自顧自的直往後堂而去。
雍國公無妻無妾,家中除卻幾個粗使婆子,根本沒有女眷,所謂後堂,其實也就是一片空屋和演武場,但此番發喪,沒人操辦自然不成,而有資格做這件事的,自然是三個義子和劉毅。
而劉毅與一眾紅顏不在家中,大事自然落在三個義子頭上,不過項赤未曾娶妻,是而操辦雜事的是羅春之妻袁氏和吳江之妻鄭氏,此二人雙兒與曾柔倒是有過幾麵之緣,加之她二人非凡,是以後院來往之人雖多,卻也沒人發現,一路暢通無阻,正見兩名孝衣婦人正在打發一乾婆子侍女。
“就是她們了?”
見著正主,阿珂也不廢話,這就要上前,可又見拐角處走出六名美婦,雖同著孝衣,可身側都有數名婢女服侍,排場顯然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