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
長安,這座古都有著太多太多的故事,斑駁的痕跡訴說著他的悲痛,埋在泥土中的青磚彰顯著他所遭受的風雨,寥寥燈火下,徒留一縷風兒打著旋,遊過街道,又至一處朱門青簷之下。
“雲府,就是這兒了!”
劉毅瞥了眼那塊燙金牌匾,也不走正門,攜著竇爾敦與楊香武直接飛入宅內。
雲府正堂,正值壯年的雲光一身錦衣,斜靠在太師椅上,雖有美婢侍奉,可胸口仍是憋悶無比,
“苦也!前番上奏自辨,雖沒受什麼懲罰,那汪太監卻是暗戳戳逼的更緊,那些狗攮的也是混蛋!幾箱銀子、幾個姑子就迷的找不著北!最可恨的是李渾那邊!”
想起臥床不起,形銷骨立的老夥計,雲光隻覺腦門直突突,揮手扒拉開婢女,狠狠將敷在麵上的熱毛巾摔倒地上。
“雲大人好大的火氣啊!”
驀然一道嗓音,驚雷般劈下,作為沙場宿將,就算這些年的紙醉金迷也不曾讓雲光丟掉那遠超常人的反應,沒有任何猶豫,探手拔出了藏在腰間的短刃。
“腰間藏刃?在自家還是如此,雲大人,該說你不減本色,還是說你膽小如鼠呢!”
聽了這話,雲光立時冷靜下來,他這時才看清,眼前不知何時出現了三道身影,為首一個金甲三目,旁邊兩個卻作江湖人打扮,
“你是……宣武伯?!”
雲光打個激靈,要說他是認識劉毅的,不提前番賈赦送來的書信,就是前些日子忽然出現在天上的天幕,他也不會不認識,當下丟掉短刃,這就折身行禮,
“下官雲光,見過伯爺!”
劉毅微微頷首,暗道這雲光也算是有眼力見,
“世叔切莫如此!論官職,你是一方節度,官居一品,我為一等武伯,乃同階,論資曆,你與賈家赦公同輩,我為他婿,該是我行禮才對!”
一聽這話,雲光頓鬆口氣,伸手握住劉毅手腕,笑著拉他坐下,
“世侄客氣!我也就是癡長幾歲!”
一邊笑著,雲光暗下迅速思量,劉毅曉得他的心思,直言道:
“世叔,客氣話就不要多說了,我奉陛下旨意來此,隻為一事——掃清寰宇!”
奉命上意,掃清寰宇,雲光自然清楚個中意思,而劉毅有深夜秘密先來見他,不管如何,起碼他已經摘了出去,而後隻要儘心竭力,就算沒有功勞,苦勞總也有,往昔一些舊賬也就不再是事兒。
想通此節,雲光神色一正,肅然道:
“世侄放心,但有驅使,世叔我責無旁貸!”
劉毅點點頭,雲光,並不算一個好選擇,但現下卻是最優解,
“世叔,我也不多瞞你,眼下明教白虎堂賊子已經滲透陝甘一帶,明麵上,此地還屬我大衍,實際上早已改弦易轍,我身邊這兩位兄長,皆有修為在身,可就在呂梁山一帶遭遇伏擊,險些身亡,由此可見,這白虎堂的賊人絕不是錦衣衛密報中那般不堪!
世叔,你在長安經營多年,可有這白虎堂的消息?”
“竟有此事?!”
雲光麵色驚詫,略一思索,答道:
“實不相瞞,昔年我初來乍到之際就聽聞這賊子作亂,起先隻在深山荒村,我也曾發兵征討,或是配合錦衣衛搜捕,每次雖都是順利無比,但收效甚微,抓住的都是些被蠱惑或是隻乾些雜活的力巴,我甚至以為所謂的白虎堂,不過是個唬人的名頭!
可就在去歲入冬,陝甘多地遭災,這也沒什麼,自有縣府官員調配,救災賑濟,可詭異的是,各地官員像是商量好了一般,皆言倉中無糧!”
說著,雲光一聲長歎,接著道:
“我為一方節度,這等事本也與我毫無乾係,不過長安府尹李渾與我私交甚篤,他那夜忽然來訪,言說各縣庫糧空虛有大蹊蹺!”
“哦?”
旁聽的竇爾敦驚疑一聲,忍不住道:
“這官衙庫糧雖由各縣官員征收,但有京師派遣專人查驗,若有以次充好、謊報虛瞞,不問緣由,就地法辦,又有錦衣衛暗中監視,若隻是一家官倉被私墨,尚且理解,陝甘一帶大小縣衙上百,這……”
“這位仙家說的在理!”
雲光略一拱手,權當見禮,
“我也是這般問李渾的,那李渾卻屏退左右,悄悄說這長安數座糧倉已經是空殼一堆!不僅如此,便是兵械武庫也是空的連老鼠都不剩!整個陝甘,唯有我長安節度使麾下糧倉和武庫乃獨立建製,還有糧草器械!”
“有意思!”
劉毅刀眉一挑,上下瞧了眼雲光,說實話,他不認為眼前這個老兵油子是什麼奉公廉潔的忠臣,但在陝甘所有糧倉、武庫空虛的情況下,還能保住自己一畝三分地,也算是個能臣,
“世叔,你麾下的糧倉武庫雖是獨立建製,可要輕動,需得與監軍太監商議,並上奏陛下,才可動用吧?”
“不錯!”
雲光點點頭,接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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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曉得茲事體大,陝甘所有糧倉空虛,其中陰私必是驚天大案!而這個時候又遭天災,稍有差池,必然會是一場大亂!
我雖沒讀過什麼書,卻也知道此刻軍隊絕不能亂,故而明麵上並未拒絕李渾,私下卻是連夜回營清點倉庫,節製諸軍。
而就在此時,那汪太監不知從什麼地方聽說我夜會李渾之事,悄悄上奏,攻訐我插手當地政務,偏偏李渾竟也上奏,言說與我商議,調軍糧賑災,這下倒好,黃泥巴掉褲襠,不是屎也是屎了!”
見雲光氣急敗壞,劉毅暗下點點頭,他的第三隻眼能看穿奸邪,雖不能直接分辨善惡人心,但也看的出對錯,加之前番賈赦曾求他為雲光張目,這等種種,一絲長線在心中倏然浮現。
“世叔,按說此等時節,你該在軍營,鎮定人心才是,為何會在家中?”
雲光也是乾脆,直言道:
“我向來奢靡慣了,冷不丁長住軍營,手下人反而人心惶惶!”
劉毅大笑,他也是領兵大將,對於現下這個時代的丘八,說什麼同吃同住很難,雲光這樣反而是再正確不過,這也讓他清楚一件事,便宜世叔不白給。
“世叔,這個汪太監你曉得多少?或者說……”
劉毅並未說完,但雲光是聰明人,立時反應過來,忙道:
“我和李渾私交,那都是在青樓裡邊,可我聽說汪太監和李渾往來,那都是用大箱子!”
“這就是了!”
劉毅淡淡一笑,又是問道:
“世叔,你麾下軍卒有幾個可信?”
一聽這個,雲光眸光頓亮,將胸脯拍的震天響,
“世侄放心!這軍中百戶八成以上是我的親兵出身!幾個千戶也是我一手提拔上來的!”
“這就好!”
劉毅霍然起身,拉起雲光,隻叫了聲走,後者便覺耳邊呼呼直叫,再回神時竟覺自己已在中軍大帳之外,還未等他反應,巡視的兵卒已齊齊圍上,見是自家主將,忙跪地行禮。
“標下方百川!參見節帥!”
一聲爆喝,令雲光忙是反應過來,忙抬手示意眾人安靜,又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