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的路並沒有什麼波折,隨風千裡,眨眼就至,而這幾日的京都也極為平靜,陝甘一道的後續有驚無險,除卻自行返回的竇爾敦和楊香武,雲光不出意外的被文雍帝召進京城。
按舊製,一方節度入京,不是勤王就是問罪,顯然,雲光這次進京並不會那麼順利,一些倒灶的蠢蛋,此刻竟還能想起黨爭,都察院,這個文官的先鋒率先亮出了利刃,以失職之罪一封封的上奏。
當然,投石問路濺不起太大浪花,這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了一個意想不到主意,都察院聯合欽天監一並上奏,一個接著老生常談,一個則言說太白劃九宮,帝星動蕩,主亂臣當道。
子不語,怪力亂神,清流文人能和欽天監統一戰線的時刻,隻有在改朝換代,需要大義之際,更多的時候,欽天監是被拿出來泄憤的,故而此次聯合讓文雍帝當即震怒,而還未從雍國公之死中走出的琰武帝更是大受刺激。
兩代帝王的怒火,自然非比尋常,文官們能夠想的到,是而搶先一步,紛紛抬棺,齊齊跪在午門之外。
百官跪門,倒也不是新鮮事,前朝沒少出這事,抬棺陪著,雖然出乎意料,可也就是摟草打兔子——順帶的,真正讓人奇怪的,是兩個皇帝的態度,不理不睬,任由百官跪著,這與之前震怒難當,欲誅九族的情形可謂天翻地覆。
不過不管如何,這場鬨劇到現在為止受傷隻有跪在午門外的百官,要知道現在的京城雖然不冷不熱,但皇宮和眾街道正在大興土木,午門尤其是重點,到處黃土飄蕩,就算用布蒙著口鼻也擋不住,何況工匠們得了授意,那是怎麼能折騰就怎麼來,一時間,午門外是咳聲連連。
有倒黴的,自也有幸運的,此次抬棺跪門事件的另一個主角——雲光,雖也是跪在地上,還被罰了五年的俸祿,但嘴上卻是帶笑,伏在地上猶若乞憐之犬。
不過狗大多數的討好都甩媚眼給瞎子,上首端坐的琰武帝和文雍帝,他們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雲光身上,而雲光的討好也不是對著他們。
“哈哈哈,思之那生肖戰士著實神威啊!”
文雍帝是真的開心,無他,在仙神出世、皇室非是主要獲益人的情況下,自家還能分到一杯羹,這等情形已然是絕佳,而琰武帝原本不這麼想,可雍國公去後,他也算看開,與自家兒子唱的一出雙日同天的大戲終是決定落幕。
“七皇子能做這辰龍戰士,也是他有這個機緣!”
劉毅淡然一笑,怎麼說榆陽公主也是他的夫人,有好東西向著自己人也在情理之中,何況辰龍戰士不但是單體最強,其象征意義也不言而喻,換做旁人不見得有福消受。
“欸,他有什麼機緣!還不是你這個做姐夫的偏著他!”
琰武帝擺了擺手,臉色忽然凝重,使個眼色屏退左右,待雲光也出了殿外,這才沉聲道:
“其他那幾個崽子恐怕不會甘心啊!朕擔心再來一次宮變啊!”
此話一出,文雍帝臉色頓變,皇子宮變,那他這個皇帝結果會怎樣,總之不會太好,而最重要的是,在有劉毅坐鎮的情形下還能發生宮變,難說會不會有哪個皇子勾結外敵。
“哼!他們敢!”
文雍帝狠狠拍下,結實的龍椅立時斷了扶手處,見狀,劉毅搖頭一歎,道:
“父皇,這兒子大了要踹窩,再正常不過,不患寡不均,依我看,堵不如疏,皇帝隻有一個,立嫡立長是應當之理,太子寬厚博仁,其餘諸王各有其才,今天下動蕩,不妨效仿前朝,諸王為將!”
“讓他們掌兵?”
文雍帝搖了搖頭,沉聲道:
“朕不是父皇,在軍中威望不足,倘若讓這幾個崽子掌了兵權,將來真鬨起來,朕壓不住啊!”
“這不是有我和榆陽嘛!”
劉毅咧嘴一笑,勸道:
“父皇,今時不同往日,我們的敵人不是反賊流寇,是邪魔惡神,用的也非利刃長槍、火炮重甲,乃是層出不窮、聞所未聞的手段。
就拿生肖戰士來說,兩千年前祂們就有這等神兵,您覺得現在祂們用的是什麼?”
“這……”
文雍帝與琰武帝對視一眼,他們不是傻子,劉毅把話說的這麼明白,自然明白該怎麼做,
“好!”
琰武帝一拍手腕,眸光微凜,
“那就讓他們都去,皇帝,你和我也去!這種時候,當皇帝的絕不能躲在後邊!”
文雍帝雖不知琰武帝的用意,但這話不錯,大衍承襲前朝,唯有戰死的皇帝,無有退縮的君主,當下起身,正聲道:
“父皇說的不錯!倘要出征,必是朕先披甲,豈能讓晚輩衝鋒陷陣!”
說著,文雍帝話鋒一折,笑眯眯的看向劉毅,
“思之啊,老七都有套機甲,朕這個泰山不能差吧?”
劉毅微楞,瞧了眼琰武帝,見其也是一副賊兮兮的模樣,沒好氣道:
“您二位繞這麼大一圈子,合著就是討便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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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不都是!”
琰武帝笑著起身,踱步至殿門處,望著已至頭頂的驕陽,鬢角的白發和眼角的皺紋忽得舒展開來,
“我一生都在算計,這次其實也不例外,你是神仙中人,從你手裡拿些好處,足夠再讓大衍繁榮昌盛個幾百年,何況榆陽那丫頭還跟著你,你是自家人,不過……”
說著,琰武帝的嗓音驀然冷冽,
“這次我還想報仇!我要摘下那個混蛋的腦袋!”
有第三隻眼在,劉毅曉得琰武帝這次沒有說謊,暗下一歎,沉聲道:
“這次的劫難雖然席卷下界,可總有能躲過去的,何況這大好江山,豈能輕易舍下?”
“大好江山?的確讓人留戀!”
琰武帝搖了搖頭,嘴角微微揚起,
“可這江山隻我武家一家?我大衍太祖奪天下靠的是人心,此等大災,我武家豈能退縮半步!”
瞧了眼父子二人,劉毅幽幽一歎,
“那就……移駕吧,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
二帝一愣,還未反應過來,隻覺麵有微風拂過,放眼一看,卻見京都匍匐腳下,剛要感慨兩句,卻已來到一處演武場。
這演武場極為闊大,此刻卻顯得擁擠,無他,當中正是束縛著一條十餘丈長的金角蛟龍,周遭圍著二百披甲悍卒,為首的兩男一女,皆披甲執刃,那女將身邊還臥著一頭熊首牛身之異獸。
“這就是頭前跑出來作亂的那頭畜生?”
文雍帝也算是經曆過大場麵,毒蛟又被鎖了戾氣,他倒也不怕,大步上前,細細瞧了起來,呂四娘、竇爾敦、楊香武不是笨蛋,一見來人身披袞龍團章袍,相貌氣度俱是不凡,忙躬身見禮,文雍帝被毒蛟吸引,也沒在意三人,隻擺了擺手,這就細細打量起來,倒是琰武帝,看清呂四娘模樣,神色大驚,忙上前問道:
“可是昔年風塵義女呂氏四娘當麵?”
“正是!”
呂四娘見這老者穿著模樣,忽得恍然,
“可是昔年的小皇子?悠悠百歲,故人再見,不想竟是在此!佛曰緣法,倒也妙不可言!”
舊人再見,於琰武帝這般年歲而言,實是快事,當下慨然道:
“母後幼時逗朕之時,曾言風塵女俠抱過朕,朕原不信,後父皇也這般說,還帶朕看來你的畫像,朕這才半信半疑,當年你究竟去了何處?父皇駕崩之際還惦念著你,特意著錦衣衛去詢呂家人,終是抱憾而終啊!”
一聽這話,眾人卻是來了精神,尤其是文雍帝,更是悄悄支起了耳朵,呂四娘心思敏捷,這時卻是心頭恍惚,並未察覺,好半晌才悵然長歎,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一聲呢喃,道儘百歲糾纏,徒留晚春一縷暖風在空中打旋,久久不肯離去。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劉毅亦是長歎,勸道:
“前輩,斯人已逝,且隨風吧!”
呂四娘搖了搖頭,釋然一笑,
“太宗皇帝的情誼我自清楚,奈何明月溝渠、清風烏啼,緣至此矣,奈何奈何!
對了,主公,四娘有一事相求,”
“哦?”
劉毅麵有奇色,道:
“但講無妨!”
呂四娘略一思忖,道:
“四娘於深山修行百歲,牽掛者,唯家中幼弟,滄海桑田,不想其後人卻在京都,且頭幾日四娘已在府上得見!”
“在府上得見?”
劉毅微楞,遂恍然道:
“你是說……呂阿?前輩是打算……”
“不,”
呂四娘搖了搖頭,歎道:
“那孩子我見過,根骨太差,性子愚笨,不適合駕馭那等寶物,況我已在主公帳下效力,就莫要再讓呂家子弟披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