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城市正被暮色浸透,時間是晚上七點的車流彙成橘黃色的河流,可這些鮮活的色彩連他的視網膜都無法穿透,心裡像是塞著一團浸了鉛的濕棉絮,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重的鈍痛。
他不知道這種情緒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或許是淩晨三點突然驚醒時天花板投下的陰影,或許是某次早餐時打翻的牛奶在桌布上暈開的汙漬,又或許,隻是因為這個世界本身就帶著令人窒息的荒謬。
這種微弱但持續的傷痛,已經在陳陽曉的身上存在了太久,太久了......
指尖突然泛起淡藍色的微光,空氣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麵般漾開漣漪。
下一秒。
他已經站在了長城的烽火台上。
此時,晚風卷著沙礫掠過耳畔,殘陽把城牆的輪廓燙成金紅色。
這裡的時間同樣是晚上七點,遠處的群山在暮色裡連綿成黛青色的浪。
他本該感受到曆史的厚重,可心臟依舊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著,連風裡的寒意都穿不透那層麻木的外殼。
可能是因為早已經感受過,又或者是彆的什麼原因,但那些不重要了。
本來已經習慣了的苦痛,不知為何,在今日,卻顯得如此的難以忍受......
空間的褶皺再次泛起時,他落在了泰姬陵的白色大理石穹頂下。
當地時間下午四點,的暮光從鏤空的雕花窗欞漏進來,在地麵拚出細碎的銀斑,池塘裡的倒影與建築本身連成一片,仿佛天地間隻剩下這座為愛而生的宮殿。
陳陽曉蹲下身,指尖觸到冰涼的石麵,卻突然覺得喉嚨發緊,那些被精心雕琢的愛情宣言,此刻聽來像是尖銳的嘲諷。
曾經,陳陽曉與許多人來過這裡,並為她們訴說過這裡過去時的故事。
總能討得一二點歡喜。
可不知道什麼時候,陳陽曉再也沒有那麼做過了......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再次撕裂空間,下一秒已經置身於都城之處,哲學之道的附近。
當地時間晚上八點。
櫻花正盛,粉白色的花瓣像雪一樣簌簌落下,鋪在青石路上,沾在他的肩頭。
穿和服的姑娘提著裙擺走過,木屐敲擊地麵的聲音清脆悅耳,可這些溫柔的意象都像隔著一層毛玻璃,模糊而遙遠。
他抬手接住一片飄落的花瓣,花瓣在他掌心瞬間化作齏粉,就像他那些說不清楚道不明的情緒。
空間波動越來越頻繁,像是在呼應他內心的躁動。
他站在某地鬱金香花田裡,當地時間下午一點,千萬株花苞在盛夏的陽光下炸開成彩色的海浪,蜜蜂的振翅聲織成綿密的網......
轉身又踩在某地楓葉大道上,當地時間清晨六點,秋霜把整片森林染成火焰,腳踩在落葉上發出酥脆的碎裂聲......
眨眼間已置身於極光之下,當地時間晚上十點,綠色的光帶在夜空裡舒展流動,冰原上的哈士奇雪橇隊傳來悠遠的吠叫......
落在南極科考站外的冰原,當地時間淩晨兩點,極夜的天幕低垂,零下六十度的寒風把呼吸凍成白霧,遠處的冰山在黑暗裡泛著幽藍的光......
四季在他腳下輪轉,就在不久前,就連時區的指針在腕上瘋狂跳轉。
可此刻的心裡,那寒冬還未消融......
時間仿佛還在他身上,依舊折疊、重疊。那個“今天”被切割成無數碎片,散落在不同經度的晨昏裡。
陳陽曉,他去了最高峰的峰頂。
當地時間上午十點。
說實話,這裡什麼都沒有,去多了之後,心中隻剩下白茫茫一片......
稀薄的空氣讓肺腑灼痛,雲層在腳下翻湧如怒海,世界在他眼前縮成一枚精致的模型。
可那所謂的“一覽眾山小”的壯闊,隻讓他覺得更加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