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師道仰天長歎,道:“和親一事,漢唐的確屢見不鮮。但我大宋便戛然而止。其一,我大宋守內虛外,不願讓公主遠走他國。其二,我大宋富甲一方,榷場便替代了和親,用銀子錢擺平之事,何必用大活人去交換。一旦兩國翻臉,那和親之人,便為刀下之鬼,得不償失。其三,我大宋以文治天下,士大夫瞧不起夷狄。其四,遼國、西夏也不屑於做我大宋的上門女婿。它們並非漢唐時的部落,如今養虎為患,早已稱邦定國。”
尹氏道:“這便是老身擔驚受怕之處,就怕那些文人墨客說些閒言碎語,如若說書人再添油加醋,煽風點火,便搞的沸沸揚揚。”
種溪問道:“他們會說什麼?”費無極道:“聽乾爹乾娘一說,我便猜到他們要說什麼了。”嵬名白雲道:“彆賣關子,快說。”
費無極笑道:“他們會說,皇親國戚都不和親,你種家軍敢逾矩,莫非要藐視朝廷不成?”此言一出,眾人點了點頭。
吃完飯,種師道和尹氏去歇息,張明遠、費無極、種浩、種溪、嵬名白雲與姚月、種雪回到荷花池閒話去了。
種雪問嵬名白雲道:“白雲妹妹從興慶府而來,路上可遇到什麼麻煩事了?你一路很幸苦吧,這出門在外我最有體會,因此我不大喜歡遠走他鄉,更何況遠走他國。我素聞宋夏邊界處,有許多盜賊出沒,畢竟是邊關之地,兩國軍營皆不願去招惹那些盜賊,他們稱之為毛賊。偏偏他們都不去管,故而讓這些毛賊為所欲為了。榷場時常遭到襲擾,許多波斯人苦不堪言。如若波斯人找到大宋軍營請求幫助,宋軍會推脫給西夏,西夏反之亦然。如此好似蹴鞠,波斯人也隻好自認倒黴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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嵬名白雲道:“姐姐所言極是,妹妹我也不願背井離鄉。這路上的確遇到過幾個小毛賊,不過都被我打發了,我的武功雖說並非天下無敵,對付小毛賊綽綽有餘。”
種溪擔心道:“你一個人前來,為何不帶侍衛?如若出了差錯,我可怎麼辦?”隨即用左手抓著嵬名白雲的右手,輕輕放在自己胸口上,又用自己的右手輕輕拍了拍嵬名白雲的右手背。
嵬名白雲抽開手,笑出聲來:“你彆這樣,我不喜歡。”
種溪笑道:“你來了,我就放心了。本想去興慶府接你,偏偏你趕來了。”
嵬名白雲用手指頭點了點種溪的腦門,樂道:“鬼知道你會去興慶府接我,怕是拿這話搪塞罷了。膽小鬼!帶兵打仗都不敢,隻會寫寫畫畫,貪生怕死,鼠目寸光。還號稱種家軍的傳人,真丟人!”說話間笑出聲來,雖說是開玩笑,可眾人倍覺不自在,都覺得這西夏小姑娘太也口無遮攔,不懂人情世故。
可種溪卻不惱,尷尬一笑,立馬伸出右手,對天發誓道:“我種溪如若欺騙雲兒,當被亂箭射死,死無葬身之地。放心好了,如若有朝一日,朝廷讓我帶兵打仗,我絕無二話,自當欣然領命,為國儘忠,慷慨赴死。血染沙場,在所不辭。”說話間信誓旦旦,話雖如此,也不過是強自鎮定,心中有些不服氣也在所難免,便暗下決心,有朝一日,定要帶兵打仗,馳騁疆場。
眾人瞠目結舌,沒想到種溪會如此口不擇言,發下如此重誓,還異常毒辣,實乃匪夷所思。
嵬名白雲一怔趕忙伸手捂住種溪的嘴巴。種溪用手捏著嵬名白雲的手指頭,放在嘴唇上,親上一口。嵬名白雲害羞低頭,轉身躲在種雪和姚月身後。
姚月輕輕搖搖頭,又歎了口氣,笑道:“我這弟弟總喜歡鬨著玩,實在孩子氣十足,白雲妹妹彆放在心上,見你二人如此情投意合,做嫂嫂的也放心了,這些年就盼著兄弟成家立業,出人頭地。這下倒好了,多年來的期盼,近在眼前,如何不心滿意足。”
種雪道:“二哥如今要談婚論嫁了,嫂嫂,你何時為種家軍增添子孫呢?”
種浩見妹妹種雪說話沒輕沒重,便插話道:“你休要傷口上撒鹽,讓你嫂嫂傷心難過,快了,我們明年春天就會有後。”姚月輕輕拿著帕子拭淚,一言不發。
原來吃過不少湯藥,還是並不見效,姚月懷孕過好幾次卻意外流產,生下兒女也夭折過幾次,如若提及此事,便是痛心疾首,苦不堪言,故而種師道和老夫人時常告誡種溪、種雪,不可魯莽。
張明遠、費無極也得知此事,故而在姚月跟前,絕不提此事,乃是鹹口默然。嵬名白雲也聽過種溪說過,故而眼下也淚光點點,對姚月安慰再三。種雪見自己闖下大禍,羞愧難當,瞥了一眼張明遠低下頭去。
張明遠見狀,安慰道:“妹妹也是無心,不必如此自責。”種雪抬起頭,點了點頭。
費無極見眾人不大開心,便打圓場道:“種溪和白雲妹妹的婚事,不能一拖再拖,就怕夜長夢多。你們想想看,他們也認識很久了,好不容易談婚論嫁,如若有什麼變故,豈不是追悔莫及,抱憾終身。人生難得遇知己,要珍惜才是。”
種浩道:“不錯,我當哥哥的就盼著兄弟成家立業,功成名就。眼下他進入了東京翰林畫學院,可謂功成名就,如若有了家室,便是喜上加喜。”
種溪喜道:“事不宜遲,我看三日後就張羅此事,你們以為如何?”眾人皆歡喜不儘,深以為然。
嵬名白雲卻麵露難色,種溪問道:“有什麼難言之隱,但說無妨?”嵬名白雲道:“我父王不能前來,這便是我傷心難過之處。”此言一出,姚月和種雪也紅了眼圈。
張明遠安慰道:“人生在世,哪有十全十美。雖說不能讓父母見到你談婚論嫁的熱鬨場麵,可他們也記掛在心,想必你父王會諒解。等你們結婚後,再去興慶府拜見也為時不晚。”
嵬名白雲歎了口氣,應聲道:“看來也隻能如此了,我傷心難過的是我娘如若在天有靈,也會含笑九泉了。”
一語落地,姚月淚流滿麵,原來姚月的娘去年剛剛去世。種雪見嫂嫂姚月如此光景,便安慰再三。
“發什麼呆,無極,你又在想蕭燕了不成?”夜色時分,費無極正在荷花池看著月光灑在水麵,靜靜的發呆,有聲音從他身後傳來,又見兩隻手,一左一右,落在他肩膀上。費無極看時,是張明遠和種浩。
費無極道:“種溪和嵬名白雲呢?姚月和種雪呢、他們做什麼去了,晚飯後就見他們出去了,為何眼下還不回來?”
張明遠道:“嵬名白雲來一趟長安不容易,自然拉著種溪去逛街,姚月和種雪也被拉去作陪,四個人說說笑笑,哪裡肯回來。”
種浩笑道:“無極,你又不是不知道。雖說長安夜市不如東京夜市,可好歹也是長安。他們愛逛就隨他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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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無極端起酒杯,一飲而儘,歎道:“我這可不是發呆,是思念。燕妹如今身在何處,我卻不知道。離開東京後,一直惦念。真懷念在西夏和遼國的那些日子,眼下卻無所事事,心裡便空落落的。人就是如此犯賤,太忙嫌累,太閒嫌煩,我看不忙不閒再好不過。可是如若總在一個老地方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又索然無味。也不能走南闖北,浪跡天涯,我便不知如何是好了。我就想著有朝一日,如若帶著知己,浪跡天涯,一年四季,走遍三山五嶽,大江南北,該多好。人在旅途,風光無限。心情也好,那豈不是人生一大樂事?”
張明遠和種浩一言不發,皆看著費無極說話,二人對視一笑,皆以為此乃白日做夢。
種浩笑道:“無極兄,你在異想天開。人生在世,哪有為所欲為之事。許多人都想著升官發財,追名逐利,費儘心機想做人上人。奔波忙碌實乃家常便飯,除非你去寫看破紅塵,遁入空門之人,才會拋舍的乾乾淨淨,找個深山老林,歸園田居。”
張明遠道:“至於浪跡天涯,走遍天下,也並非不可以。不過你可知朝廷如今不讚成閒散人員,走來走去。就怕尋釁滋事,鬨得各地清淨不得。再說如今盜賊蜂起,江南方臘和山東宋江,還有許多地方賊寇也神出鬼沒。你如若走南闖北,就怕路上會遇到麻煩,自取其禍。”
費無極擺了擺手,笑道:“你們就是膽小如鼠,京兆府離江南和山東都遠,盜賊滋擾又有何妨?從京兆府向南,去往成都府,也未為不可。聽說這成都府很不錯,有座青城山,乃是神仙境界。如若到天府之國走一遭,頤養天年,也算此生無憾了。”
張明遠問道:“無極,你想和你爹相認不成?天叔就在青城山,就在成都府。這下你可說實話了,方才你說思念蕭燕,我看思念蕭燕之時,也念念不舍你爹爹費無天,我可說的對頭?”
費無極頓時麵如土色,一言不發,低下頭眼裡含淚。
張明遠也歎了口氣,神情肅穆道:“我何嘗不知,少林寺一彆,我們都一樣傷心難過。但願他們都還好!”
種浩何嘗不知此事,見張明遠和費無極眼下如此傷心難過,便安慰道:“明遠、無極,你們不必如此,我看找個機會,相認了罷。他們上了年紀,如若有個閃失,就追悔莫及了。人生在世,有許多靈丹妙藥,偏偏沒有一種藥。”
張明遠和費無極齊聲問道:“什麼藥?”
種浩走到池邊,蹲下身,用手摸了摸那荷葉,淡淡的道:“你們二人聰明過人,還用我說?我看你們不必裝傻充愣,你們心知肚明。”
費無極歎息道:“後悔藥,的確世上絕無僅有。”張明遠望著明月,低下頭去,淚如泉湧。但見池水波光粼粼,月光如水,灑在水麵,蕩起層層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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