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裡沒有上下左右,隻有無邊的虛無和偶爾閃爍的時空碎片。楊眉道人和時辰道人盤坐於虛空中,各自護持著周身法則,維持著這片臨時的道域。
時辰道人手中握著一枚古樸的沙漏,沙漏中的流沙似乎同時向上又向下流動,違反著一切常理。他的麵容隱在時間的迷霧之後,時而年輕如少年,時而蒼老如古木。楊眉道人則托著一截枯枝,枯枝上卻長著三片翠綠的葉子,每一片葉子的脈絡中都映照著不同維度的空間折疊。
他們在此已坐了三萬六千年。
“時辰,你的時間道果越發精純了。”楊眉忽然開口,聲音穿透空間的阻隔,直接抵達時辰的意識深處。
時辰道人的麵容在時間迷霧中穩定為中年模樣,眼中有星河流轉:“你的空間道果也已觸摸無極邊緣。再有三千萬年,我們便可聯手衝擊那層屏障,踏足真正的仙皇之境。”
楊眉點頭,正要說話,突然手中枯枝上的三片葉子同時顫抖起來。
不是顫抖,是破碎。
那些葉子的脈絡中映照出的無窮維度,竟在同一時間開始崩塌、扭曲,像是被一隻無形巨手揉捏的麵團。空間法則的碎片從枯枝上剝落,化作點點星光消散在深淵之中。
“怎麼回事?”楊眉麵色大變,枯枝上流轉的空間法則如同決堤的洪水,瘋狂向外傾瀉。
幾乎同時,時辰手中的沙漏發出刺耳的碎裂聲。沙漏的外殼上出現細密的裂痕,其中的流沙不再同時向兩個方向流動,而是全部向上——不,是全部向外湧出,脫離沙漏的束縛,消失在虛無中。
“道果在消散!”時辰的聲音中第一次出現了驚懼,“有什麼在吞噬我們的道果本源!”
兩位古老的存在立刻催動全部修為,試圖穩固自己的道果。楊眉身後浮現出九千層空間折疊的幻影,每一層都是一個完整的世界;時辰周身則環繞著時間河流的虛影,從過去流向未來,又從未來逆流回過去。
然而這一切都無濟於事。
他們的道果本源如同被無形漩渦吸引的流水,不可逆轉地向外流逝。
更可怕的是,他們能清晰地感知到,這種吞噬並非來自外界攻擊,而是源自道果本身的內在崩解——就像果實成熟後會自然脫落,他們的道果正在“主動”脫離他們的掌控,投向某個未知的存在。
“唐寰宇!”楊眉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個名字,“是他!隻有他的時空道果能同時覬覦我們的時間與空間!”
深淵開始震動。
不是物理意義上的震動,而是法則層麵的顫抖。虛無中浮現出無數光點,每一個光點都是一段曆史、一個可能、一個平行時空的剪影。這些光點迅速連接成線,線條交織成網,最終在深淵中鋪展開來——一條浩瀚無邊的河流虛影緩緩顯形。
時空長河,具現化了。
長河並非筆直向前,而是螺旋上升,同時向無限維度延伸。河中流淌的不是水,是無數世界的生滅、文明的興衰、個體的悲歡。
河水時而清澈見底,映照著某個原始星球上第一縷生命的火花;時而渾濁洶湧,裹挾著一個個宇宙終結時的哀嚎。
在這條宏偉到令人窒息的河流中央,一個身影緩緩升起。
唐寰宇。
或者說,是唐寰宇的“道身”。
他不再是兩位道人所熟悉的那個太素仙帝,而是一個由純粹時空法則構成的至高存在。
他的身軀半透明,內部可見無數星係的誕生與毀滅;他的雙眼一隻是純白,映照著時間的起點;一隻是純黑,倒映著空間的儘頭。
最讓楊眉和時辰感到恐懼的是,唐寰宇的胸口處,一顆奇異的道果正在成型。
那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果實形態,而是一個不斷自我吞噬又自我生成的莫比烏斯環結構。環的內側流轉著時間法則,外側延展著空間法則,而環的扭曲處,時空融為一體,誕生出超越兩者的全新法則。
“太素吞太易...”時辰喃喃道,時間迷霧從他臉上徹底消散,露出蒼白如紙的麵容,“他竟敢...竟敢以低階道果,強行吞噬高階道果本源!”
唐寰宇的道果開始旋轉。
起初很慢,每轉一圈需要整整一個深淵年。但隨著旋轉,楊眉和時辰感覺到自己道果本源的流逝速度急劇加快。他們周身的護體法則開始崩塌,九千層空間折疊一層層剝落,時間河流的虛影一段段乾涸。
“聯手!”楊眉怒吼,枯枝上僅剩的一片葉子綻放出刺目綠光,“他以一敵二,道果未穩,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時辰點頭,破碎的沙漏被他徹底捏碎,流沙沒有四散,而是凝聚成一條金色小龍,纏繞在他手臂上:“燃燒本源,以太易之威鎮壓太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