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己，以及這滿城軍民，都隻是他手中，那柄斬向敵人的，最鋒利的刀。
北齊軍的指揮官顯然也是個狠角色，在經曆了最初的混亂和恐慌之後，他迅速做出了反應。
淒厲的號角聲響起，後方的督戰隊揮舞著戰刀，毫不留情地砍殺著那些試圖後退的士兵，強行穩住了即將崩潰的陣線。
緊接著，數百名手持大盾的重甲步兵被派了上來，他們組成密集的盾牆，試圖頂著城牆上零星的箭矢，為後續部隊清理出一條通路，撲滅那些還在燃燒的火焰。
“想得美。”趙羽看著敵軍的應對，臉上沒有絲毫波動。
他很清楚，剛才那一輪打擊雖然效果顯著，但對於一支數千人的軍隊來說，還遠未到傷筋動骨的地步。真正的戰鬥，現在才開始。
“飛雪，看到那些舉盾牌的家夥了嗎？”趙羽指著城下正在緩緩推進的盾牆。
“看到了，殿下！”武飛雪手持長槍，英姿颯爽，眼神中戰意昂揚。
“普通的弓箭對他們沒用。”趙羽說道，“傳令下去，弓箭手兩人一組，一人平射，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另一人對著天上拋射，讓箭矢從上麵落下去。不用追求準頭，給我進行無差彆覆蓋！”
“是！”武飛雪立刻將命令傳達下去。
一時間，龍牙鎮的城牆上出現了奇異的一幕。一部分弓箭手對著盾牆平射，箭矢叮叮當當地被盾牌彈開，看起來毫無作用。而另一部分弓箭手則將箭矢高高射向夜空，無數的箭矢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然後如同冰雹一般，劈頭蓋臉地砸向盾牆後方的區域。
北齊的重甲步兵們能擋住正麵的箭矢，卻擋不住從天而降的攢射。箭矢穿過他們頭盔的縫隙，紮進他們的脖子和肩膀。盾牌與盾牌之間的空隙，更是成了死亡的陷阱。
不斷有重甲步兵慘叫著倒下，密不透風的盾牆，開始出現了一個又一個缺口。
“乾得漂亮！”城牆上，一個年輕的士兵興奮地喊道。
“彆分心！”他身邊的老兵一巴掌拍在他頭盔上，“殿下說了，戰場上，任何時候都不能掉以輕心！”
與此同時，城下的北齊軍也改變了策略。他們不再盲目地衝擊，而是分成了數個小隊，利用攻城梯，從不同的方向同時對城牆發起了進攻。
“殿下，他們分兵了！”一名百夫長緊張地喊道。
“意料之中。”趙羽的目光如同鷹隼，掃視著整個戰場，“他想用添油戰術，消耗我們的兵力和箭矢。那就陪他玩玩。”
“第一、第三、第五小隊，自由射擊，把他們壓下去！第二、第四小隊，節省箭矢，準備滾石擂木！武將軍，你帶一隊親兵，隨時準備支援城牆缺口！”
趙羽的命令一條接著一條，清晰而準確地傳達到每一個戰鬥單位。
整個西南城牆，在他的指揮下，就像一台精密的戰爭機器，有條不紊地運轉著。哪裡壓力大，滾石擂木就立刻招呼上去；哪裡冒了頭，精準的箭矢就立刻覆蓋過去。
守軍的數量明明遠少於對方，卻硬生生地將數千北齊軍死死地擋在了城牆之下，讓他們寸步難進。
城樓的角落裡，王瑾抱著一根柱子，嚇得瑟瑟發抖。
震天的喊殺聲，濃烈的血腥味，讓他這個養尊處優的文官幾欲作嘔。他本想找個借口躲回府裡，卻被趙羽一個“王大人在此督戰，可鼓舞三軍士氣”的理由，硬生生“請”到了城樓上。
他躲在角落裡，偷偷地觀察著那個站在城樓最前方的身影。
趙羽就站在那裡，身姿挺拔如鬆，任憑箭矢從耳邊呼嘯而過，他連眼睛都不眨一下。他的聲音不大，卻總能在最關鍵的時刻響起，每一道命令都直擊要害，每一次調度都恰到好處。
王瑾的內心，正在經曆一場前所未有的風暴。
來龍牙鎮之前，他眼中的七皇子，是個失勢的、被放棄的棋子。
那晚在山穀裡，他眼中的七皇子，是個擁有毀天滅地般力量的、比妖魔還可怕的存在。
而現在，站在這血與火的戰場上，他看到了一個全新的趙羽。
一個運籌帷幄，決勝千裡的絕世將才！
王瑾忽然意識到，自己以前的想法是多麼的可笑。他以為趙羽靠的是那些神神道道的“異術”，是投機取巧。可現在他親眼看到，趙羽對戰場的把握，對人心的洞察，對時機的判斷，已經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步。
這根本不是什麼“異術”，這是真正的帥才，是刻在骨子裡的軍事天賦！
這樣的人，會是一個被放棄的皇子？
王瑾的身體不再發抖了，他的眼中，恐懼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敬畏和狂熱的光芒。
他意識到，自己或許無意中，抱上了一條最粗的大腿。
這位七皇子，絕非池中之物。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積蓄力量。龍牙鎮這個小小的邊陲之地，根本困不住他。
有朝一日，他若重返京城，那將會是何等的龍嘯九天！
“殿下，北齊人的攻勢慢下來了！”武飛雪的聲音將王瑾從遐思中拉了回來。
趙羽點了點頭，看了一眼漸漸泛白的天空：“他們撐不了多久了。天一亮，我們的視野會更好，他們的傷亡隻會更大。傳令下去，再加把勁，送他們滾回老家！”
“是！”
黎明前的黑暗，被更加猛烈的火光和喊殺聲徹底撕碎。
當天邊的第一縷晨曦刺破雲層，照亮血染的城牆時，北齊軍的營地裡，終於響起了鳴金收兵的號角。
那聲音，不再像來時那般高亢激昂，反而帶著一種掩飾不住的倉皇和疲憊。
城牆下，還活著的北齊士兵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扔下同伴的屍體，向後方潰退而去。
“贏了——！”
“我們守住了——！”
“北齊蠻子滾回去了！”
城牆上，幸存的龍牙鎮守軍們，在經曆了整整一夜的殊死搏鬥後，終於爆發出震天的歡呼。許多士兵再也支撐不住，一屁股癱坐在地上，靠著牆垛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他們身上沾滿了血汙和硝煙，臉上卻洋溢著劫後餘生的喜悅和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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