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狩者的隊伍如同移動的鋼鐵墳塋,沉默地碾過灰黑色的戈壁。砂蜥沉重的腳爪踏碎風化的岩石,卷起的沙塵遮天蔽日,鉛灰色的蒼穹低垂,將這支冰冷的隊伍籠罩在永恒的暮色裡。
囚籠之內,死寂是唯一的統治者。
幽冷的金屬細絲囚籠隔絕了外界的一切喧囂與光線,隻有那些在細絲表麵流淌的暗紅符文,散發著恒定而冰冷的微光,如同監牢牆壁上永不熄滅的警示燈,映照著籠底那具冰冷的軀殼。
楚南平躺著,如同被遺忘的殘破石雕。焦黑的裂紋和凝固的詛咒符文覆蓋全身,散發著微弱的、頑冥不化的不祥。眉心那道深可見骨的豎痕傷口,如同通往虛無的裂口,焦黑翻卷的邊緣凝固著汙血,傷口深處是吞噬一切的漆黑。
在這片絕對的漆黑核心。
那一點微不可察的灰色原點,懸浮著,如同宇宙寂滅後殘留的灰燼。
絕對的沉寂,絕對的虛無。
然而,在這表象之下,原點核心深處,那近乎概念性的“饑渴”早已化為冰冷的洪流。隔絕斷絕了外界能量,如同抽乾了維係最低限度“存在感”的最後空氣。這頭沉寂的凶獸,在絕對的“饑餓”驅使下,本能地將獠牙對準了牢籠本身——這唯一可觸及的“存在”!
嗡……
原點核心深處,那絲延伸出的灰線,無聲地脈動了一下。這一次,不再是小心翼翼的“觸碰”,而是帶著一絲冰冷的“貪婪”。
無形的、作用於法則層麵的吞噬意誌,如同無形的億萬根觸須,瞬間從原點核心彌漫開來,不再是試探性地觸碰某一點,而是如同無形的蛛網,瞬間覆蓋、包裹了構成囚籠本體的——數根緊密相鄰的幽冷金屬細絲!
嗤嗤嗤……
一種超越了聲音傳遞的、密集而細微的法則湮滅聲,在囚籠的法則底層瘋狂響起!
那幾根被無形“蛛網”包裹的金屬細絲,其構成物質最核心的“堅固”、“隔絕”、“能量傳導”法則烙印,如同遭遇了無形的億萬啃噬蟲群!瞬間變得千瘡百孔、脆弱不堪!雖然從外部看,它們依舊閃爍著幽冷的金屬光澤,毫無異樣,但其內部最根本的“存在”屬性,正被那灰色的原點以更快的速度、更貪婪的姿態……強行剝離、分解、同化!
構成囚籠基礎的“存在”本源,如同被吮吸的骨髓,源源不斷地被原點吞噬、吸收!
原點核心深處,那絲概念性的灰線,如同注入了養分,以肉眼如果存在肉眼的話)可見的速度……明顯地延長、凝實了一小截!一種冰冷的“飽腹感”伴隨著更強烈的“饑餓感”反饋而回。
一次成功的“圍獵”,一次更大規模的“進食”。
原點陷入短暫的沉寂,如同蟄伏的毒蛇在消化獵物,等待著下一次更貪婪的出擊。
……
荒狩者隊伍沉默前行,沙塵如幕。
被鎖鏈捆縛在砂蜥坐騎背上的李慕白,緊閉的眼瞼猛地睜開!赤紅的瞳孔深處,那抹銳利的劍芒再次爆閃!
這一次,他清晰地捕捉到了!後方那囚籠的方向,一股冰冷、純粹、仿佛能斬斷一切有形無形束縛的銳利氣機,如同沉睡古劍被強行拔出一寸時泄露的寒芒,極其短暫卻無比清晰地……穿透了沙塵的阻隔,掠過他枯竭的識海!
不是波動!是氣息!是那東西在吞噬囚籠時散逸出的、源自湮滅本源的……“鋒銳”!
“它在……吃這籠子?!”一個瘋狂而驚駭的念頭瞬間在李慕白腦中炸開!他全身肌肉瞬間繃緊到極限,如同拉滿的弓弦,試圖不顧一切地凝聚力量去確認、去呼應!
嗡——!!!
纏繞周身的鎖鏈符文瞬間爆發出刺目的暗紅光芒!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強大的壓製與反噬之力,如同冰冷的鐵水,狠狠灌入他的識海和四肢百骸!
“噗!”李慕白猛地噴出一口滾燙的鮮血,眼前金星亂冒,意識如同被重錘砸中,瞬間陷入一片混沌的嗡鳴!鎖鏈的禁錮如同億萬道燒紅的鐵箍,將他死死摁住,連動一根手指都成了奢望。但他那不屈的劍心,卻在劇痛中瘋狂震顫,如同被投入熔爐的頑鐵,在毀滅的邊緣發出最後的錚鳴!
紫霞緊咬下唇,一縷殷紅的血絲從唇邊滲出。她同樣清晰地捕捉到了!那股冰冷、純粹、帶著湮滅氣息的波動,穿透囚籠的隔絕,如同冰針刺入她的感知!這一次,波動中蘊含的“律動”感更加清晰,如同一個沉寂心臟被強行喚醒,極其緩慢卻無比沉重地……搏動了一下!每一次搏動,都伴隨著一股令人心悸的“掠奪”意誌!
“南哥……撐住……”紫霞的意識在鎖鏈的壓製下艱難地傳遞著信念,淚水無聲滑落。那搏動,是希望?還是更恐怖的存在即將蘇醒的前兆?
隊伍最前方,那端坐在龐大砂蜥背上的荒狩者頭領,握著暗紅晶石權杖的手,第一次……真正地動了一下!
不是指尖的微顫,而是整個手腕極其明顯地向內一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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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杖頂端,那顆拳頭大小的暗紅晶石內部,之前那絲扭曲延伸的灰色光痕,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能量,猛地……膨脹、扭動起來!如同一條被驚醒的灰色毒蛇,在晶石內部瘋狂地掙紮、噬咬!晶石本身散發出的、恒定而強大的暗紅光芒,如同被強行吞噬的燭火,驟然……黯淡了肉眼可見的一分!
頭領頭盔縫隙後那兩道冰冷的幽光,如同凝固的寒冰驟然崩裂,第一次出現了極其明顯的……劇烈波動!那波動中,蘊含著難以置信的驚疑,以及一絲……被螻蟻撼動根基的冰冷怒意!
他猛地側過頭,頭盔發出沉悶的金屬摩擦聲,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的探針,死死地釘在了後方那背負囚籠的砂蜥坐騎身上!
整個荒狩者隊伍行進的速度,似乎在這一刻,出現了極其極其細微的……凝滯。
……
與此同時,遙遠的戈壁凹地。
死寂被一種沉重的、如同大地本身在呼吸的韻律所取代。
柳驚雲盤膝坐在冰冷的沙礫中央,覆蓋著暗黃紋路的身體如同風化的磐石,與這片荒涼的古戈壁融為一體。皮膚呈現出乾涸河床般的灰黃色澤,每一道龜裂般的暗黃紋路都仿佛承載著億萬年的風沙侵蝕。右肩傷口殘留的汙穢符文在紋路的覆蓋下,如同被歲月抹平的刻痕,失去了所有光澤。
他的頭顱低垂,雙眼緊閉。但眉心處,一點暗黃色的光芒卻在皮膚下隱隱透出,如同沉睡大地的意誌核心。周身彌漫著沉重、荒涼、帶著無儘風沙氣息和滔天恨意的力量,這股力量不再像之前那樣狂暴地衝撞,而是如同奔湧的地脈岩漿,在他體內找到了某種……新的循環路徑,緩慢而沉重地流淌著。
無數混亂的意念碎片——綠洲的哀鳴、大河的乾涸、城池的傾覆、血戰的嘶吼、骸骨的凝視……依舊在他識海的邊緣翻騰咆哮,如同永不消散的戈壁悲歌。但此刻,這些悲歌不再僅僅是撕裂他意識的痛苦噪音,更像是……某種力量的源泉,某種存在的證明!
他緩緩抬起覆蓋著暗黃紋路的手掌,五指張開,掌心向下,虛按在身下的沙礫之上。
嗡……
一股無形的、沉重的波動以他的手掌為中心,如同投入靜水的石子,瞬間擴散開來,融入身下每一粒沙礫,融入這片廣袤的戈壁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