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色的火焰在那空洞的眼眶中靜靜燃燒,沒有溫度,沒有光芒,卻仿佛蘊含著宇宙初開時的寂靜與終末時的虛無。它隻是“存在”在那裡,便讓齊羽伸向斷刃的手指僵在半空,周身血液與本源之力似乎都在瞬間凝固,神魂被一股難以言喻的古老、蒼茫、死寂卻又無比宏大的意誌所籠罩。
那不是活物的注視,更像是……一段凝固的時光,一片破碎的法則,一具承載著無儘紀元塵埃的屍骸,在某種殘留本能的驅動下,進行的最後一次“回眸”。
無聲,卻比任何咆哮更令人心悸。
齊羽頭皮發麻,心臟如同被冰冷的巨手攥緊,連思維都幾乎停滯。他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著危險,催促他立刻逃離。但身體卻沉重如鉛,被那混沌火焰的“注視”釘在原地,動彈不得。左臂上,“狩罪之痕”的侵蝕似乎也被這突兀的變故所震懾,蔓延的速度微微一滯。
時間仿佛過去了一瞬,又像是過去了千萬年。
那眼眶中的混沌火焰極其微弱地波動了一下,如同風中殘燭。緊接著,一段破碎、模糊、夾雜著無數混亂雜音的意念,斷斷續續、極其艱難地傳遞過來,直接映照在齊羽的心神之上,並非語言,而是意念的投影:
“……混……沌……氣……息……後……裔?”
意念模糊不清,帶著濃重的“死亡”與“腐朽”質感,仿佛隨時會徹底消散。但其中蘊含的那一絲微不可查的、近乎本能的“確認”與隨之而來的、更深沉的“死寂”情緒,卻被齊羽清晰地捕捉到。
後裔?這具古屍,將他體內那一縷微薄的混沌紫氣,誤認為了某種血脈傳承的標誌?
“不……是……太弱……太稀薄……隻是……沾染……”斷斷續續的意念再次傳來,這次帶著一種確認後的漠然,以及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失望?那混沌火焰的“注視”似乎減弱了一分,但並未移開,依舊鎖定著齊羽。
齊羽心神急轉,生死關頭,靈光一閃。他強忍著神魂的顫栗,竭力收斂所有敵意與恐懼,嘗試著以自身神識,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一縷混沌紫氣的氣息,將其最本源、最純粹的一絲韻味,緩緩釋放出來,如同無聲的回應。同時,他微微抬起了左臂,將那正在被“狩罪之痕”侵蝕、浮現暗紅紋路的位置,隱約展示出來。
他在賭!賭這具可能與混沌氣息有關的古屍,對那“狩罪之痕”同樣抱有敵意!賭那神秘女聲所說的“討厭天刑殿氣息”並非虛言,甚至可能是某種共性!
果然!
當齊羽主動釋放混沌紫氣韻味,並顯露出“狩罪之痕”的刹那,那眼眶中寂靜燃燒的混沌火焰,猛地劇烈跳躍了一下!儘管依舊微弱,卻迸發出一股清晰無比的、冰冷的憎惡與毀滅意誌!
“……天刑……汙穢……之痕……!”
這一次的意念傳遞,雖然依舊破碎,卻清晰了許多,那刻骨的恨意與厭惡,如同實質的冰錐,刺入齊羽的神魂。纏繞在古屍體表的那些粗壯“狩罪之痕”似乎感應到了這股恨意,蠕動的速度陡然加快,發出細微的、令人牙酸的“滋滋”聲,仿佛在加劇侵蝕,又像是在與古屍殘留的力量進行著永無休止的對抗。
古屍那低垂的頭顱,極其緩慢、極其艱難地,又抬起了一分。混沌火焰的“視線”,似乎越過了齊羽,投向他身後那無邊狂暴、崩壞的絕淵,投向他來時路上隱約可見的“刑場”殘跡方向,最終,仿佛穿透了無儘地層與空間,望向了那蒼穹之上最深、最暗的裂痕,望向了那正在蘇醒的、龐大無邊的神帝虛影。
“……帝……醒……劫……至……果然……又……來了……”
意念中充滿了滄桑的疲憊,一種看透無數循環的漠然,以及深不見底的悲涼。
“……小……東西……”意念重新回到齊羽身上,混沌火焰微微搖曳,“你……被標記……來此……尋求……混沌……殘力……抗衡?”
齊羽不敢有絲毫隱瞞,更不敢耍弄心機,在這等古老存在麵前,任何欺騙都可能招致瞬間的毀滅。他以最誠摯的神念回應:“是。晚輩無意驚擾前輩沉眠,隻為求一線生機,對抗此‘罪印’。”
“……沉眠?”古屍的意念似乎波動了一下,帶著一絲嘲諷,卻更顯悲愴,“吾……早已……隕落……此身……不過……殘骸……執念……未散……因混沌……氣息……與……天刑……汙穢……刺激……暫醒……”
早已隕落!殘骸執念!
齊羽心中震動,卻又不覺意外。也隻有這等解釋,才能說明這具屍骸為何擁有如此恐怖的古老威壓,卻又死氣沉沉,力量似乎被那些“狩罪之痕”死死糾纏壓製。
“汝……氣息……雖弱……甚純……與吾……源出……同流……”古屍的意念繼續傳來,帶著一種審視,“可願……承……因果?得……殘力……斬……汙痕?”
承因果?得殘力?斬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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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羽心臟狂跳。這無疑是機遇,天大的機遇!但這“因果”二字,重如山嶽。與這等古老存在牽扯上因果,誰知道會麵對什麼?是萬古前的仇敵?是顛覆世界的秘密?還是無法擺脫的宿命?
“敢問前輩……是何因果?”他謹慎問道。
古屍沉寂了片刻,混沌火焰明滅不定,仿佛在回溯太過久遠的記憶,那些記憶早已支離破碎。
“……吾名……已逝……稱謂……亦無意義……汝可稱……‘戍’……”意念中帶著無儘的蕭索,“因果……乃……紀元之仇……道統之爭……以及……對‘天刑’……不死不休……之敵……”
“吾等……敗了……故土崩……法則碎……吾身隕……於此‘葬界’之淵……”“戍”的意念斷斷續續,描繪著驚天動地的過往,“‘他們’……以‘罪’為名……行征伐……煉化……萬界之實……掠奪本源……構築……永恒帝庭……”
“‘狩罪之痕’……便是……標記……與侵蝕……之器……罪血……乃反抗……或……不合其道……之生靈……統稱……”
破碎的信息,卻拚湊出一幅令人心膽俱寒的圖景!所謂“神帝歸來”、“滌淨罪血”,並非第一次!在久遠到難以想象的紀元之前,類似的征伐與清洗就曾發生過!那自稱“天刑”的勢力,為了某種目的煉化萬界本源?構築永恒帝庭?),征伐各方,將反抗者或不從者定為“罪血”,以“狩罪之痕”標記、侵蝕、清除!而這自稱“戍”的古神及其所屬的勢力,便是當年的反抗者之一,最終敗亡,故土崩碎,法則被打成眼前這片“葬古絕淵”,其自身也隕落於此,殘骸被無數“狩罪之痕”糾纏腐蝕萬古!
齊羽倒吸一口涼氣,隻覺一股寒氣從脊椎直衝頭頂。神帝蘇醒,並非偶然,而可能是一個跨越了無數紀元的、循環的、冰冷的收割與清洗程序的開端!而他,因為身懷一絲混沌紫氣,又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錯誤的地點,已經被打上了“罪血”的標記,卷入了這場早已注定的、殘酷到極致的萬古棋局!
“承此因果……便是……與‘天刑’……與那……所謂神帝……為敵……直至……一方……徹底……湮滅……”“戍”的意念傳來,帶著屍山血海般的沉重,“亦可能……承載……吾等……敗亡者……之遺誌……與……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