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隼”如同被無形之手牽引的幽靈,在由鏽蝕巨物構成的迷宮中悄然穿梭,循著那神秘信息回饋而來的、如同呼吸般微弱卻清晰的空間坐標指引。舷窗外,巨大管道的暗影和奇形怪狀的金屬殘骸飛速掠過,在應急燈光的映照下投出張牙舞爪的怪影。艙內氣氛凝重,安瑟倫全神貫注地盯著導航界麵和不斷更新的威脅掃描,齊羽則抓緊時間調息,同時梳理著殘鑰中新得的、冰冷晦澀的信息碎片。
那個“荊棘之眼”的標記,以及信息中提到的“暫棲之所”和“線索”,如同黑暗中的微弱螢火,既是希望,也可能是更深的陷阱。
“前方即將脫離‘鏽蝕海’密集區,進入‘舊日回響’峽穀外圍能量亂流帶。”駕駛員的聲音低沉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掃描顯示時空曲率異常,局部物理常數波動,建議降低航速,開啟維度穩定錨。”
“執行。”安瑟倫簡短下令,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屏幕,“被動掃描強度提升,注意任何非自然能量特征或生命跡象。”
“遊隼”表麵泛起一層淡銀色的光膜,速度驟降,如同一片羽毛,輕盈地滑入前方那片光怪陸離的區域。
這裡的景象與“鏽蝕海”截然不同。不再是純粹的金屬廢墟,空間中彌漫著稀薄的、顏色不斷變幻的星塵雲霧,無數大小不一的岩石碎塊、冰晶簇、甚至是半透明的、仿佛能量凝結而成的怪異結晶,在無形的力場中緩緩漂浮、旋轉。遠處,可以望見一道巨大到難以形容的、由暗紅色岩層和扭曲的金屬脈絡構成的“峽穀”輪廓,如同天神在宇宙幕布上撕裂的傷口,橫亙在視野儘頭。峽穀深處,隱隱有沉悶的、仿佛來自遠古的雷鳴聲回蕩,偶爾會爆發出無聲的、扭曲空間的能量閃光。
最詭異的是視覺和感知上的錯亂。齊羽看到一塊巨大的岩石碎塊明明在左前方,下一刻卻又仿佛同時存在於右側極遠處;一段燃燒著幽藍火焰的金屬梁柱緩緩飄過,火焰卻詭異地靜止不動;他甚至瞥見一些模糊的、穿著古老樣式鎧甲或長袍的虛影,在星塵霧氣中一閃而逝,無聲呐喊,但當“遊隼”靠近時,又如同泡影般消散無蹤。
“時空褶皺區……‘舊日回響’名副其實。”安瑟倫低聲道,眼神中帶著學者的探究與警惕,“這些幻影,可能是過去某個時間點發生在此地事件的能量印記,在時空不穩定區域被偶然‘回放’。不要被它們乾擾,集中精神感知‘荊棘之眼’標記的源頭信號。”
齊羽點頭,將更多心神沉入殘鑰。在這片時空異常區域,殘鑰的共鳴似乎受到了某種乾擾,變得時斷時續,指向也略顯飄忽。但那種被“注視”的感覺,卻隱約增強了,仿佛真的有無數隻無形的眼睛,隱藏在變幻的星霧和破碎的時空中,冷靜地觀察著他們這艘不速之客。
“信號源鎖定!方位:峽穀中段,第三懸浮岩台區域。強度微弱,但特征與接收到的指引頻率吻合。”駕駛員報告。
“保持隱蔽,低速接近。”安瑟倫調整了一下座椅旁的某個裝置,一層更高級彆的靈能遮蔽場籠罩了“遊隼”,使其幾乎與背景的星塵融為一體。
他們如同小心翼翼的探險者,避開了幾處明顯能量狂暴、空間扭曲的“漩渦”,繞過了幾片散發著危險輻射的結晶簇,緩緩靠近了那所謂的“第三懸浮岩台”。
那並非天然岩台,而是一塊巨大到堪比山嶽的、半金屬半岩石的奇異結構體,表麵布滿風蝕和能量灼燒的痕跡,靜靜地懸浮在峽穀一側的相對平靜區域。岩台上,隱約能看到一些人工雕琢的階梯、平台和洞窟入口的輪廓,風格極其古樸簡潔,與守骸者、牧星者、隱修會的技術風格都迥然不同,帶著一種曆經無儘歲月的滄桑與寂寥。
“遊隼”悄無聲息地降落在岩台邊緣一處相對平坦的凹陷處,引擎熄火,所有外部燈光關閉,隻保留了最低限度的維生和監控係統。
“我出去查看。你留在這裡,保持警戒,隨時準備接應或撤離。”安瑟倫對駕駛員吩咐,然後看向齊羽,“你……能行動嗎?”
齊羽深吸一口氣,壓下依舊隱隱作痛的識海,點了點頭。混沌紫氣流轉下,肉身的傷勢已恢複大半,行動無礙。“一起去。我的‘鑰匙’可能會有反應。”
安瑟倫沒有反對,兩人穿上簡易的防護服主要為了隔絕可能的有害輻射和能量侵蝕),攜帶必要的裝備和武器安瑟倫的銀色短杖,齊羽則依舊緊握殘鑰),輕輕打開了艙門。
冰冷、稀薄、帶著奇異能量擾動的空氣撲麵而來。重力似乎比正常略低,腳步有些輕飄。四周一片死寂,隻有遠處峽穀深處傳來的、仿佛隔著一層厚布的悶雷聲,以及星塵流動時極其細微的沙沙聲。
他們沿著岩台上依稀可辨的階梯向上攀登。階梯和周圍的石壁上,雕刻著一些抽象的、難以理解的圖案和符號,有些像是星辰軌跡,有些像是某種儀式場景,大多已磨損不清。齊羽注意到,在一些符號的中央,偶爾會出現那個“荊棘之眼”的簡化標記。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這裡……曾經是一個觀察哨?或者祭祀場所?”齊羽低聲問。
“更像是前哨站兼記錄點。”安瑟倫仔細觀察著周圍,“‘觀察者’似乎習慣於在這種時空異常點建立據點,以便觀測‘回響’現象,記錄曆史碎片。”
攀登了約莫一刻鐘,他們來到了岩台頂部一個相對開闊的平台。平台中央,有一個直徑約三丈的圓形石砌祭壇,祭壇表麵刻滿了更加複雜密集的紋路,中央則是一個凹陷的、同樣刻有“荊棘之眼”符號的基座。
而祭壇旁邊,靜靜地站立著一個“人”。
他或者說,它)的身形高瘦,裹在一件式樣極其古老、顏色灰敗、仿佛隨時會隨風化灰的寬大鬥篷中,鬥篷的兜帽深深垂下,遮住了麵容,隻能看到一片深不見底的陰影。他雙手交疊在身前,姿態自然,卻給人一種仿佛已在此站立了千百年的凝固感。沒有生命氣息,沒有能量波動,就像一尊栩栩如生的石雕。
然而,當齊羽和安瑟倫踏上平台的瞬間,那鬥篷下的陰影,似乎“動”了一下。並非身體的移動,而是一種“存在”本身被“激活”的微妙感覺。
“持有禁忌之鑰的意外之客,以及……追尋湮滅知識的學者。”一個平和、中性、聽不出年齡、仿佛直接由空氣振動合成的奇特聲音響起,並非來自那鬥篷人影,而是從平台四周的空間中同時傳來,帶著輕微的回音,“歡迎來到‘回響之台’。此處,時間流薄弱,過往之影時而浮現。”
安瑟倫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姿態謹慎而尊敬:“感謝指引。我們是靈樞隱修會的成員,因追索‘歸墟之橋’的線索,遭遇‘清道夫’追獵,不得已前來尋求暫棲與……可能的啟示。”
“靈樞隱修會……安瑟倫。”那聲音似乎停頓了一下,仿佛在檢索遙遠的記憶,“你們對知識與根源的執著,吾等知曉。至於‘清道夫’……”聲音帶上了一絲極淡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冷意,“它們確已循跡而來,但在此地,時空的漣漪會乾擾其精準鎖定。你們有短暫的時間。”
“那麼,關於‘荊棘之眼’,關於‘歸墟之橋’……”齊羽忍不住開口,同時舉起了手中的殘鑰。殘鑰在此地微微發熱,內部的混沌光暈流轉似乎加快了一絲。
鬥篷人影“看”向齊羽手中的殘鑰,那兜帽下的陰影仿佛變得更加深邃。
“混沌的碎片,‘戍’的遺澤……還有來自‘真實之殤’的印記。”聲音平靜地述說著,卻讓齊羽和安瑟倫心中劇震!對方竟然一眼就看穿了這麼多底細!“你承載的因果與疑問,吾等已從時空的‘回響’中窺見一二。但答案,需要代價,也需要……資格。”
“什麼代價?什麼資格?”齊羽追問。
“代價,是分享你們已獲得的信息——關於那被禁錮的碎片,關於你們對‘橋’的理解。資格……”聲音頓了頓,“則需要通過一道簡單的‘回響試煉’。”
“試煉?”安瑟倫眉頭微皺,“何種試煉?此地危機四伏,我們恐怕沒有太多時間。”
“試煉無關力量,關乎認知與選擇。”那聲音解釋道,“此地是‘舊日回響’的節點,沉積了諸多過往的時光碎片。吾等將引導一道特定的‘回響’——一段與‘鑰匙’、與‘橋’、或許也與你們自身命運相關的模糊片段——在你們麵前顯現。你們需要解讀其中蘊含的真實信息,並做出符合‘觀察者’理念的判斷。成功,則可獲得你們所尋求的部分線索,以及在此地短暫休整的權利。失敗,或選擇拒絕……請自行離去。”
齊羽與安瑟倫對視一眼。解讀時光碎片?這聽起來比直接的戰鬥更加詭異難測,但也似乎更符合“觀察者”神秘中立的風格。
“我們接受。”齊羽沉聲道。他需要線索,無論多危險。
“很好。”那聲音落下,鬥篷人影緩緩抬起一隻隱藏在鬥篷下的手,那隻手枯瘦、蒼白,卻似乎蘊含著某種引動時空的奇異力量。他輕輕點向祭壇中央的基座。
基座上的“荊棘之眼”符號驟然亮起暗綠色的微光!緊接著,祭壇周圍的所有古老紋路仿佛被注入了生命,次第點亮,最終彙聚成一道朦朧的光柱,投射在齊羽和安瑟倫麵前的空間中。
光柱內,景象開始扭曲、重組,最終定格成一幅模糊卻連貫的動態畫麵:
那似乎是一個極其宏偉、但又異常冰冷的殿堂內部。殿堂的材質非金非石,呈現出暗沉的、吸收一切光線的黑色。風格與齊羽在遺物碎片信息中看到的、禁錮第二碎片的黑色殿堂有幾分相似,但更加古老、更加森嚴。殿堂兩側矗立著無數高大的、身披厚重暗金甲胄、麵容隱藏在猙獰頭盔下的雕像,它們手持各種奇形兵器,如同永恒的守衛。
殿堂儘頭,是一個高聳的王座,王座上空無一人,卻散發出統禦一切的恐怖威壓。而在王座前方,懸浮著三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