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無極帶領執法軍團離去後的第七天,萬化閣迎來了一位特殊的訪客。
那是一個看似平凡的中年書生,青衫布履,手持一卷竹簡,緩步走上青冥山。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踏在落葉上卻不發出聲響,仿佛與這片山林的韻律融為一體。守衛山門的弟子甚至沒注意到他經過,直到他站在萬化閣主殿前,才有人驚覺。
“閣下是?”當值弟子上前詢問。
書生微笑施禮:“在下文淵,特來拜會林辰道友。”
這名字讓弟子一愣——文淵?不就是三個月前加入萬化閣的那位研究文道法則的文淵先生嗎?可眼前這人雖然氣質相似,容貌卻完全不同。
“文淵先生正在‘法則通譯陣’實驗室,閣下是否...”
“無妨,我可以等他。”書生說著,竟直接在殿前石階上坐下,展開竹簡閱讀起來。
弟子覺得有些古怪,連忙去通報。不多時,林辰、墨玄和幾位核心研究員來到殿前。林辰看到書生的第一眼,瞳孔就微微收縮——他感覺到此人身上有種奇特的法則波動,不是單純的秩序或變化,而是一種...“表述”的力量。
“道友如何稱呼?”林辰拱手。
書生放下竹簡,起身還禮:“在下文述,字道言,來自天律院文道司。”
天律院文道司——這個名號讓墨玄等人麵色微變。在天律院的架構中,文道司不同於執法軍團,他們不負責武力鎮壓,而是專司“理念闡釋”和“學說整理”。簡單說,他們的職責是將天律院的秩序理念包裝成各種學說理論,讓更多人接受和信奉。
“文道司的人也來了?”白凝低聲說,“看來律無極的彙報引起了文道司的注意。”
文述仿佛沒聽到他們的低語,自顧自說道:“林道友在萬化閣的探索,律無極長老已詳細呈報。文道司對此深感興趣,特派在下前來...交流學習。”
“交流學習?”林辰挑眉。
“正是。”文述微笑,“天律院雖然追求秩序統一,但並非固步自封。對於有潛力的新思路、新方法,我們一向持開放態度。事實上,文道司內部一直有聲音認為,秩序法則需要適當吸收變化元素,以增強其適應性和生命力。”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但林辰聽出了弦外之音——不是來消滅,而是來“吸收”。
“既然如此,文道友請進。”林辰側身讓路。
一行人進入主殿。文述邊走邊看,目光在殿內各處停留,時而點頭,時而沉思。當他看到中央那個展示“萬法共生”的光球模型時,眼睛明顯亮了一下。
“有趣的結構。”他評價道,“讓不同法則體係在保持獨立的前提下和諧共振,這確實比簡單的強行統一更精妙。不過...”
“不過什麼?”金罡問。
“不過這種結構缺乏‘主心骨’。”文述直言不諱,“沒有主導性的核心理念,各種法則各行其是,短期看確實豐富多彩,但長期來看容易陷入內耗和混亂。就像一支沒有指揮的樂隊,每個樂手都按自己的理解演奏,最終隻會變成噪音。”
這話切中了萬化閣目前研究的一個痛點。林辰心中暗凜,此人不簡單,一眼就看出了問題所在。
“那依文道友之見,應當如何?”林辰不動聲色地問。
“需要一套統一的‘表述體係’。”文述說,“不是要消滅多樣性,而是要為多樣性提供一個共同的表述框架。就像語言,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想法,但通過同一種語言表述出來,就能相互理解和交流。”
他展開手中的竹簡,竹簡上浮現出無數流動的文字。那些文字不是固定的,而是在不斷變化形態,但無論怎麼變,都遵循著某種底層語法規則。
“這是文道司研究的‘萬變文法’。”文述介紹,“以秩序語法為框架,允許詞彙和表達方式自由變化。這樣既保證了交流的效率,又保留了創造的活力。”
林辰仔細觀察那些文字。確實,它們在變化中保持著高度的一致性,每個變化都嚴格遵循語法規則。但問題也在這裡——所有的變化都被限製在了語法框架內,沒有任何突破框架的可能。
“很精妙的體係。”林辰評價道,“但這是否意味著,任何無法用這套語法表述的思想,都會被排除在外?”
文述微微一笑:“任何有價值的思考,都應該能被準確表述。如果一種思想無法被表述,那它要麼是不成熟的,要麼是混亂的。表述的過程本身就是一種提煉和澄清。”
“但如果表述本身就有局限呢?”女修琴音突然開口,“我的音律法則中有些精微之處,根本無法用語言描述,隻能通過音符傳遞。按文道友的理論,這些精微之處就不算‘有價值的思想’了?”
文述看向琴音,眼中閃過一絲讚賞:“這位道友的問題很好。確實,有些表達超越了語言的範疇。但‘表述’不一定是語言,也可以是音符、圖像、動作,甚至是法則波動本身。關鍵在於,要有一套能讓不同表達方式相互轉換的‘元表述體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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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指輕點,竹簡上的文字突然轉化為音符,演奏出一段旋律;旋律又轉化為光點組成的圖案;圖案再轉化為微妙的法則波動...最後又變回文字。
“看到了嗎?隻要有了元表述體係,任何形式的表達都可以相互轉換,從而被理解和整合。”文述說,“這正是文道司想與萬化閣合作的方向——將你們的‘萬法共生’與我們的‘萬變文法’結合,創造出一個既能包容萬物,又有統一表述框架的完美體係。”
這話聽起來很有吸引力。許多研究員都露出了心動的表情——如果真能做到,那確實是一個理想的解決方案。
但林辰卻沉默了。他盯著那個不斷轉化的竹簡,心中升起一種不安。表麵上,文述提出的是“合作”和“整合”,但本質上,他是想用天律院的“表述框架”來“收編”萬化閣的多樣性。
一旦接受了那個元表述體係,就等於接受了天律院設定的思維邊界。所有的創新和變化,都隻能在框架內進行,永遠無法突破框架本身。
“文道友的提議很有建設性。”林辰緩緩說道,“不過,萬化閣目前的研究還在探索階段,恐怕還達不到與文道司深度合作的程度。不如這樣——文道友先在閣內參觀交流,看看我們的研究進展,合作的事從長計議。”
文述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但很快恢複笑容:“如此甚好。在下也對萬化閣的研究很好奇,正好學習一番。”
接下來的三天,文述在萬化閣內四處參觀。他參加了各種研討會,觀摩了多次法則嫁接實驗,甚至還親自參與了幾個小型研究項目。他的學識和見解讓很多研究員折服,不少人都覺得,如果真能與文道司合作,研究進度一定會大大加快。
但林辰、墨玄等核心成員卻越來越警惕。
“他在‘改寫’我們的研究成果。”第四天晚上,林辰召集核心會議時,白凝重地說,“今天下午我親眼看到,他在‘流動界定’的實驗記錄上做了批注,把我們的原始描述改成了更符合文道司理論框架的表述。”
金罡點頭:“我也發現了。他在參加‘周期固化’研討會時,不斷引導討論方向,試圖讓大家都用‘萬變文法’的術語來描述現象。一旦我們都習慣了那種表述方式,思維就會被限製。”
墨玄最了解文道司的手段:“這是文道司的慣用策略——不直接否定你的觀點,而是用他們的語言體係重新表述你的觀點,讓你覺得‘他們說得更清楚、更準確’。久而久之,你就會不自覺地用他們的語言思考,最終完全接受他們的框架。”
林辰沉思著。他知道墨玄說得對,但他也在思考另一個問題:文述提出的“元表述體係”確實有價值。如果沒有統一的表述框架,不同法則之間的交流和協作效率確實很低,就像一群人各說各的方言,難以形成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