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水,順著喉嚨滑進翻騰的胃裡,帶來了一絲久違的安寧。
“哇——!”
又一個年輕護士撐不住了,趴在車邊吐了起來。
車鬥裡,儼然成了一座移動的煉獄。
嘔吐聲此起彼伏,連成一片。
空氣中那股酸腐與黃沙混合的惡臭,熏得人頭暈眼花。
秦東揚的眉頭,終於幾不可察地微微蹙起。
他收回水壺,目光平靜地掃過一張張痛苦扭曲的臉。
他的視線,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快速地評估著每個人的狀況。
五個護士,四個已經潰不成軍。
十幾個醫生,倒下了一半。
再這樣下去,不等抵達千陽縣,這支醫療隊就要先因為脫水和虛脫而減員了。
他在心裡,默念了一句:“小一。”
一個無人能聽見的聲音,在他腦海中回應。
“秦醫生,有何吩咐?”
“暈車藥,特效的,成人劑量,十五顆。”
“收到,已投放至您的行軍包內側口袋,請注意查收。”
整個過程,不過一秒。
秦東揚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他站起身,在劇烈顛簸的車鬥裡,身形依舊穩如泰山。
他拉開自己那個半舊的行軍包,伸手進去,再拿出來時,手心裡已經多了一個小小的白色藥瓶。
他擰開瓶蓋,倒出幾顆白色的藥片。
他走向那幾個幾乎要癱倒在地的女護士。
“把這個吃了。”他走到第一個護士麵前,將一顆藥片和水壺遞了過去。
那護士已經吐得神誌不清,隻是下意識地張開嘴。
秦東揚直接將藥片放進她嘴裡,又親自舉著水壺,讓她喝了一口水送服下去。
動作乾脆,利落。
他沒有多餘的安慰,隻是用行動解決問題。
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
四個嘔吐不止的護士,都得到了他的藥。
她們看著秦東揚,眼神裡充滿了劫後餘生般的感激。
那是一種,在絕境中抓住救命稻草的眼神。
車鬥裡,還剩下一個女護士,一直安安靜靜地坐著。
她叫王晴,是五官科的護士,性格有些內向,平時不怎麼說話。
從上車到現在,她除了臉色有些發白,幾乎沒有彆的反應。
秦東揚走到她麵前,停下腳步我,語氣裡帶著幾分關切:“這位同誌,需要嗎?”
他攤開手心,一顆白色的藥片靜靜地躺在那裡。
王天晴愣了一下,隨即臉頰微微泛紅,有些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
“謝謝秦醫生,我……我沒事。”
她的聲音不大,但很清晰。
“我從小就不暈車,坐拖拉機、坐船,都沒事。這個……感覺還行。”
她的話,讓周圍那些吐得七葷八素的同事,都投來了羨慕嫉妒恨的目光。
這體質,簡直是神人!
秦東揚的眼中,也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
他收回藥片,對著這個看起來文靜,體質卻異常強悍的護士,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沒有說話,但這個簡單的動作,比任何誇獎都更有力。
王天晴的臉更紅了,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秦東揚隨即轉向了醫生們。
“還有誰撐不住的?”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車鬥。
那些還在硬撐的醫生,像是聽到了天籟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