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盆的暴雨中,一輛車停在了公墓的外麵。
劉仁將一件黑色的雨衣扔給常冰雨,讓她穿上後,撐著傘將她從車裡接了出來。
兩人一起走進了這座被暴雨籠罩的公墓裡。
豆大的雨點就像天上下的刀子一樣,不斷砸落在各種地方,濺起水花。
雖然穿了雨衣,但常冰雨還是縮在劉仁的雨傘下,緊緊地跟他貼著。
空無一人的公墓裡,一大一小兩道身影重合在一起,默默地移動到了某個墓碑的麵前。
這塊墓碑和旁邊的其他墓碑不同,上麵的鐫刻的文字十分簡短。
“這裡就是他們的衣冠塚。”劉仁像是彙報公事一樣說道。
“……”
常冰雨縮在寬大的雨衣裡麵,默默地看著眼前的兩塊墓碑,腦海中浮現出自己那並沒有太多記憶點的過去。
那片灰白色的電影裡,她其實沒有多少的感受。
在更小的時候,她還和父母打過交道,但那時的記憶已經很模糊。
等記憶清晰起來時,她已經躺在了醫院的病房裡。
每天都要在身上插滿各種管子,見到那兩個人的頻率並不算高。
九成以上的時間裡,她都是獨自聞著消毒水的味道,盯著空無一物的潔白牆壁。
沒有人交流,也沒法做其他的事情。
每一天都是重複的色調,重複的痛苦,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她以為那可能就是正常的生活。
直到在某一個瞬間,一切固有的東西都被打碎。
她才意識到,原來那種日子並不正常。
努力從腦子裡挖掘了一番後,常冰雨也沒有挖出自己對於父母更加確切的感受。
他們的存在與他們的離開,似乎沒有太多區彆。
於是她像這幾天裡經常做的那樣,仰頭詢問劉仁:“我應該怎麼做?”
“……”
你問我?
劉仁沉默無言。
他哪知道應該怎麼做。
父親離開的時候,他隻是沉默地為其舉辦葬禮。
來參加葬禮的人都沒有幾個。
除了他和妹妹之外,壓根沒有人關心那個男人的驟然離世。
之後,為了籌錢,劉仁也沒有其他心思去悲傷,而是立刻像個馬達一樣開始高速旋轉,一刻都不敢停下來。
直到現在,他才有空停下來思考一下。
但時間已經過去太久。
很多事情也早就和幾年前徹底不一樣了。
沒有等來劉仁的回答,常冰雨低頭再次看向墓碑上簡短的銘文。
最初得知父母離世消息時的那種猝然間湧上心頭的感受此刻一點點從心底深處攀爬上來。
儘管這幾天的充實經曆,已經讓她下意識忽視掉了這一點。
但當她安靜下來後,直麵著眼前的墓碑。
那股難以言明的悲傷才如同猙獰的怪物一樣填滿了空洞的胸腔。
“……我之後,是不是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嗯。”
連常冰雨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
原本乾涸的眼眶逐漸變得濕潤。
淚水從眼眶中溢出,順著她的臉頰一路滑落到地麵。
她的腦子裡依然沒有太多關於“死亡”與“親人離世”的概念。
隻是身體比認知率先做出了反應。
常冰雨茫然地感受著自己的身體做出的反應,她不是很喜歡這種感覺。
茫然無措的她轉身抱住了身邊唯一可以抱住的東西。
像是這樣就可以重新確定自己的存在一樣。
劉仁一隻手打著傘,一隻手輕輕地放在了常冰雨的腦袋上。
沒有多說什麼。
這孩子的精神狀況很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