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旭緩緩轉過身,臉上沒有任何猙獰,反而帶著一種沉浸在回憶中的、近乎純粹的愉悅。那雙總是彎著的笑眼裡,此刻沒有任何笑意,隻有兩潭深不見底的幽暗,仿佛能吞噬掉所有的光線和希望。
賈斯伯感到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竄上天靈蓋,四肢瞬間冰涼。
作為利國的一名成功商人,且作為神劍局這個,管轄著利國境內所有超能力者、異人以及修行者的官方組織的一把手,沒有什麼特殊的癖好,是根本混不進上流圈子的。
有錢是可以為所欲為,更可以憑借渾厚的律師隊伍,讓自己的違法行為變成一種合法,甚至容人讚歎的閒情雅致。
毒品他是不碰的,人口販賣是沒乾過的,但最後一個…賈斯伯不能保證自己沒有乾過,畢竟有錢就是為了享受票子、車子、房子、女人,得不到就去搶,搶不到就強行占有,這是利國富人的特權。
如果對麵這個楊旭隻殺這三種人的話,自己很有可能也在對方的狩獵名單之中。
而自己在對方手中絕無逃生的可能,就算是躲進神劍局總部的大樓裡,雅思博都不能保證楊旭會不會突然衝進去,把所有人都打一頓,然後把自己揪出去淩遲。
“你…你到底想做什麼?”凱瑟琳的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
相比於賈斯伯,凱瑟琳也乾淨不到哪裡去,就在上周,她還收了一夥毒販的孝敬,承諾成為對方的保護傘。
楊旭走回桌邊,手指輕輕劃過那張十萬美金的欠條,動作輕柔得像是在撫摸情人的臉頰。
“不想做什麼,賈斯伯局長,凱瑟琳小姐!你我之間並無任何衝突!不是嘛!”
楊旭微微前傾身體,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蠱惑般的親昵。
“現在隻剩我們三個了,他們幾個不在。不妨告訴你們,他們四個和我一樣,在華夏都是身負案底、蹲過苦窯的人。我們這次遠渡重洋,除了完成某位老前輩未竟的執念,無非是想搏一個將功補過,換取不必再回到那四堵高牆內的自由。”
“但是啊!”楊旭順勢話鋒一轉,語氣裡滲入一絲淡淡的、江南煙雨般的憂鬱,“我想了一夜啊!就算回去,頂多也就是能重新站在陽光下行走!可陽光越烈,影子就越深,那些背後的指指點點,那些無法洗刷的過去,會像附骨之疽,伴隨餘生。這種感覺…太難受了,像是穿著一件永遠也脫不掉的、濕透的棉襖,沉重,冰冷,窒息!”
楊旭一個箭步竄到賈斯伯的近前,直視著賈斯伯那雙因恐懼和疲憊而布滿血絲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極淡、卻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所以我想問一下,賈斯伯局長,如果是你,你願意回去嗎?回到那個,永遠都有人在背後對你指點唾罵的地方嗎!”
楊旭的聲音很輕,卻比任何咆哮都更具穿透力。
那好像不是詢問,更像是一把鑰匙,試圖撬開賈斯伯內心某個堅固的堡壘。
賈斯伯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乾澀的嘴唇翕動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回去?回到哪裡?
是回到那個可能被監視、被唾棄的華夏?
作為一個成功的商人,作為一個官方組織的最高領導者,賈斯伯喜歡聚光燈的照耀,喜歡閃光燈映射的一切,但自己絕對不會喜歡被人暗中嘲笑指點的感覺!
看著楊旭轉過來的側臉,在黎明前最深邃的微光裡,那張年輕的麵容模糊了邊界,那眼角中透露出來的並不是如剛才那般的玩世不恭,或者是溫暖祥和中摻雜著冰冷,而是一種莫名的悲傷,像是一隻受驚的兔子一樣楚楚可憐,讓人倍感心疼。
“我們…”賈斯伯的聲音嘶啞得像是破舊的風箱,“我們或許…可以談談彆的條件?”
賈斯伯心中此刻竟然有一種莫名的衝動,他想要保護眼前這個瘦高的青年,儘管對方的修為足夠高深,實力足夠強大,但他卻依舊想要去出手幫助眼前這個人。
“談條件?賈斯伯局長倒是比我想的要有趣!”楊旭俯身拿起一張九條,指尖用力,骨白色的牌麵開始泛起細密的裂紋,“但是我們之間能夠談什麼呢?我們現在已經沒有多少退路了!我們綁架了你,其實也是得罪了你,我們強迫你們幫我們找人,強迫你們答應我們的要求!我們的梁子已經結得夠深了!所有的條件思修下來不都是苟延殘喘嗎?”
楊旭沒有看賈斯伯,目光始終牢牢地落在手中的那張九條上,指節繼續開始用力,嘎吱嘎吱的脆響不斷的從麻將上傳來,裂紋不斷擴大,整顆麻將就如同一塊豆腐一樣,被擠壓碾碎。
賈斯伯看著那顆被掐成齏粉的麻將,心中的恐懼更深,但看著楊迅那破碎的表情,心中的那股欲望便愈發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