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齊劃一的喝聲震得濃霧都泛起漣漪,陰兵手中水火大棍重重頓地,沉悶的聲響如同驚雷滾過,竟壓過了那詭異的鼓點與號角。
威爾被這聲斷喝驚得渾身一顫,抬頭望去,隻見崔廉端坐於案後,紅袍烏紗,發絲猩紅如血,明明還是那張略帶稚氣的臉,此刻眼神卻沉如古井,透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威嚴。
黑白無常一左一右立於案側,枷鎖鐵鏈在手中嘩啦作響,陰兵列隊兩側,白幡獵獵,明明隻是臨時拚湊的陣仗,竟硬生生透出幾分地府公堂的森然。
“大膽威爾·克裡斯·康納!”崔廉手中驚堂木再拍,聲如洪鐘,“你出身軍旅,本該守正護民,卻沉迷毒癮,恃強淩弱!我本不應與你計較,可爾等妄議家師,對子罵父實為無禮!爾等狂妄悖逆之輩,今日不與爾等教訓恐失家師顏麵!今日不懲,吾枉為人子!兩班,於本判將此廝拿下!”
“諾!”
威爾猛地回過神來,一股怒火直衝頭頂,他掙紮著想要起身,可那兩班陰兵卻如虎豹般一撲而上,水火大棍,左右並舉,相互橫插,彼此相接猶如鹿角丫叉,直接將其按在地上,動彈不得。
“幻覺!幻覺!都是他媽的幻覺!臭小子,你找死!”
威爾又想咬舌,企圖通過疼痛再度讓自己恢複所謂的清醒,可這嘴剛一張,旁側的一名陰兵便已將手中的水火大棍猛然一揮,直接重擊在其口齒之上。
哢嚓!
牙齒碎裂的脆響混著悶哼聲在濃霧裡炸開,威爾滿嘴是血,腮幫子高高腫起,連帶著舌根都麻了,咬舌的力氣都使不出來。
“不可能,這疼痛怎麼像是真的!”
威爾掙紮著想要催動炁韻,卻發現四肢百骸像是被灌了鉛,周身淡綠色的光暈忽明忽暗,竟是連一絲半縷的炁韻都調動不起來。
“你對我做了什麼?!”威爾嘶吼著,聲音含糊不清,眼底滿是驚恐。
崔廉端坐案後,指尖輕輕叩擊著桌案,猩紅的發絲垂落肩頭,襯得那張少年臉龐愈發沉靜。
“是,陣法!”
威爾瞳孔一縮,強行低下頭聚攏目光往下方觀瞧,不知何時,d組的場地地麵上已經密密麻麻地繪滿了各式各樣的符籙。
“你什麼時候做的?”威爾心中更懼。
“如你所想,之前所見所聞皆是幻象,如今亦是幻象,我月餘之前所修所悟皆為鬼道!這鎖魂陣和幻音陣,恰是我轉修正一道法之前最善之術!”崔廉聲音平淡,卻字字如刀,“你方才說,龍生龍,鳳生鳳?”
崔廉緩緩起身,紅袍下擺掃過地麵,腳步沉穩地走到威爾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威爾。
“家師李簡,乃正一威道盟雲錦山嗣漢天師府藏經閣祭酒真人!吾師雖年少,但亦是天下一甲,你算什麼東西?一個吸食毒品,在醉生夢死中苟延殘喘的軀殼,也敢詆毀我的恩師!爾等,該死啊!”
話音未落,崔廉抬手,指尖一縷淡白金色的炁韻流轉,腰間兩柄碩大無比的判官筆,隨著氣運的催動,緩緩浮於半空,隨著指尖流轉的點撥,瞬間繪成兩道金光灼灼的符籙。
這符篆雖是會成,但是符文之間猶有震顫,崔廉的臉色也隨著每一筆的落下而變得慘白無比。
造詣雖有,但功力不足。
此招亦是強行催發。
但崔廉卻依舊目光堅定。
“判官降魔變!敕!”
金符破空,周遭濃霧驟然翻湧,黑白無常周身陰氣暴漲,手中枷鎖竟凝出實質的寒芒,飛撲而出,哢嚓一聲扣死威爾的琵琶骨。
“啊!”
淒厲的慘叫撕裂濃霧,威爾隻覺兩股精純的道韻順著枷鎖鑽入體內,如尖刀般絞碎他丹田內紊亂的炁韻,那股支撐他橫行賽場的蠻力,竟在瞬息間土崩瓦解。
陰兵手中的水火大棍重重砸在他膝蓋彎,逼得威爾雙腿一軟,狼狽地跪在玄武石台上。
濃血順著嘴角淌進衣領,可威爾卻連抬手擦拭的力氣都沒有。
“可惡,小王八蛋,這是你逼我的!”
威爾大吼著,舌頭在口腔內瘋狂的蠕動,竟在牙齦後舔出一顆黑色的藥丸,一口吞進腹。
藥丸入腹的瞬間,威爾周身的淡綠色炁韻驟然狂暴起來,原本萎靡的氣息竟如火山般噴發,禁錮著他的水火大棍隨之寸寸龜裂,甚至就連那些陰兵的幻影也開始變得搖擺不定,幾近潰散。
“他做了什麼?”
崔廉瞳孔一縮,指尖的符籙光芒瞬間黯淡,強行催動的道韻反噬,令他喉頭湧上一股腥甜。
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崔廉快速的向後撤離,離開時還不忘將懸在空中的一對判官筆扯在手中。
威爾雙目赤紅,嘴角掛著猙獰的笑,渾身肌肉賁張,皮膚下青筋如蚯蚓般蠕動,整個人竟膨脹了一圈,周身散發出一股刺鼻的血腥與藥石混合的怪味。
“小王八蛋,你挺能整事兒啊!”威爾的聲音變得沙啞粗礪,像是破鑼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