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風雪比往日來得更加猛烈,鉛灰色的雲團像浸了墨的棉絮,沉甸甸地壓在燕山山脈的脊背上。
狂風卷著鵝毛雪片,狠狠砸在補給站的木屋頂上,發出“劈啪”的脆響,仿佛有無數隻野獸在用利爪撕扯著脆弱的房簷。
風聲穿過岩縫時陡然拔高,那呼嘯聲尖利得如同巨獸被剖開喉嚨時的咆哮,連腳下的凍土都在這震耳欲聾的轟鳴中微微發顫。
“乓乓乓!乓乓乓!”
急促的敲門聲突然炸響,沉悶的木頭撞擊聲在風雪裡撕開一道裂口,每一下都像是敲在繃緊的弓弦上。
這個時間,補給站早該沒人來了。
拉練的學生們要麼在臨時搭建的雪洞裡縮著,要麼早就循著坐標找到更靠裡的站點,此刻會出現在這裡的,隻有負責“突襲考核”的導師們。
門外的五人裹著厚重的黑色防寒服,帽簷下露出的眉眼都凝著白霜。
最前頭的高大導師抬手又砸了三下門,鐵環撞擊木門的聲響裡帶著不耐煩:“老王開門啊!我們要領點物資!你再不開門,我可要投訴你擅離職守了!”
他的手套上沾著冰碴,每一次揮臂都帶起一串雪霧。
右側矮胖的導師往凍紅的手心裡哈了口白氣,跺腳聲在雪地裡悶響:“這鬼天氣,真是夠嗆。”他抬眼瞥了眼緊閉的木門,簷角垂下的冰棱足有半尺長,“那王老頭倒是享受,竟然還把門給鎖了!”
寒風灌進他的領口,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就在這時,左側戴耳罩的導師突然側過臉,原本攏著圍巾的手猛地按住耳朵,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話說你們有聽到什麼聲音沒有?”
“聲音?”邊上穿黑靴的導師往身上緊了緊防寒服拉鏈,金屬扣碰撞的輕響被風聲吞沒,“這風聲跟鬼叫似的,能聽不到嗎?”
他往遠處瞥了眼,那裡的山岩隱在風雪裡,像頭蟄伏的巨獸。
“不是,我是說這屋裡。”戴耳罩的導師說著,往前挪了兩步,鼻尖幾乎要貼上結著薄冰的門板。
他摘下右邊的耳罩,露出凍得發紅的耳廓:“你先彆敲,讓我仔細聽聽。”
“有什麼好聽的,裡麵不就是那獨眼老王嘛。”高大的導師雖然這樣嘟囔,但還是收回了懸在半空的手,“說不定在屋裡烤火呢,這老東西,向來不把規矩當回事。”
戴耳罩的導師卻沒接話,他把耳朵緊緊貼在門板上,連呼吸都刻意放輕了。
風雪拍打的雜音被隔絕在外,屋裡的動靜便清晰起來。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聲響,起初像是鈍器摩擦石頭的“沙沙”聲,接著又變成沉重的拖拽聲,每一下都伴隨著木頭被擠壓的呻吟。
“我好像聽到……刀子劃過岩壁的聲音,不對。”他皺著眉,手指無意識地摳著門板上的木紋,“要形容的話,應該說像是:一輛車子在一路剮蹭著岩壁往前開……”
那聲音斷斷續續的,帶著種說不出的滯澀感,仿佛有什麼巨大的東西正在屋裡緩慢移動,每一寸都在和地麵、牆壁發生著劇烈的摩擦。
高大的導師往手心裡嗬著氣,漫不經心道:“也許是老王正在搬貨吧?”他抬眼望了望屋簷下掛著的鐵皮牌,紅漆的字跡在風雪裡模糊不清,“那些壓縮餅乾箱子沉得很,他一個獨眼老頭,挪起來肯定費勁。”
“是嗎?”戴耳罩的導師眉頭皺得更緊了,他直起身,耳罩在胸前晃了晃。
他當然知道那是重物移動的聲音,但直覺卻在瘋狂報警。
風雪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催動著,卷著鵝毛雪片狠狠砸在五人身上。
戴耳罩的導師脖頸間的圍巾早就被寒風灌透,冰涼的觸感順著脊椎爬上來,讓他後頸的汗毛根根倒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