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起來,緊緊抓住了自己的衣袖,指節發白。
那雙總是透著媚意和怯懦的眼睛,此刻被濃濃的哀慟和一種近乎偏執的懷念占據。
她仿佛又變回了那個剛剛失去丈夫、茫然無措的年輕寡婦,而不是後來那個在包封氏縱容下、用放縱和奢華來麻痹自己的豪門貴夫人。
“他若還在...”劉氏喃喃出聲,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卻充滿了無儘的悵惘和假設。
如果包勇還在,此時早都成了包家的家主吧...
父親或許就不會這麼難,她或許也不用活得如此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包封氏靜靜地看著她。
看著這個兒媳眼中真實的悲痛和對亡夫的深切眷戀。
那一瞬間,她冰冷的眼底,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複雜情緒。
是物傷其類?
是對長子早逝的痛惜?
還是對這個同樣失去丈夫、卻活得如此蒼白空洞的女人的一絲...憐憫?
但這絲情緒轉瞬即逝。
包封氏移開目光,語氣恢複了那種平淡的、帶著掌控力的溫和:“好了,過去的事,不提也罷。你父親的事,我已做了決斷。你隻需將我的話,一字不差地帶到即可。”
“這也是為了包家,為了...勇兒留下的這點基業,能穩穩當當地傳下去。”
她將兒子和基業聯係在一起,既是提醒,也是一種無形的安撫。
劉氏怔怔地聽著,淚水模糊了視線。
她聽懂了包封氏的未儘之言。
父親的命運,她自己的命運,依然牢牢攥在眼前這個可怕的女人手中。
而提及她的亡夫,既是戳痛她的傷疤,也是在提醒她,她們之間,還有著這層無法割斷的、以逝者為紐帶的關係。
她低下頭,用袖子胡亂擦了擦臉,將精致的妝容抹得更加狼藉,卻顧不上了。
她啞著嗓子,帶著濃重的鼻音應道:“是...媳婦明白了。謝...謝母親提點。媳婦...會告訴父親的。”
這一次,她的順從裡,少了些諂媚,多了幾分認命般的疲憊,以及對亡夫之名被提及後、心中泛起的苦澀漣漪。
她依舊是那個美麗的花瓶,內裡空空,但此刻,這空茫之中,似乎被投入了一顆名為回憶與失去的石子,激起了些許沉重而真實的水花。
包封氏不再看她,重新拿起筷子,語氣輕鬆了些,仿佛剛才那段沉重的對話從未發生:“用飯吧。這銀鱗鱘涼了腥氣就重了。”
宴席繼續,但氣氛已然不同。
劉氏默默吃著緋羽布到碟中的菜,味同嚼蠟,思緒早已飄遠。
而包封氏,則在平靜的外表下,默默計算著每一個決定的得失,評估著每一個人的反應,包括劉氏此刻眼中那份真實的、對亡夫的眷戀。
這份眷戀,或許...在未來的某些時候,也能成為一枚有用的棋子。
畢竟,情感,尤其是執著而脆弱的情感,往往是最容易被利用和操控的東西。
包封氏又恢複了那副慵懶的樣子,夾了一筷銀鱗鱘,放入口中,細細品味。
廳內隻剩下細微的咀嚼聲,和爐火偶爾的劈啪聲。
男寵們沉默地斟酒、布菜,劉氏失魂落魄地坐著。
窗外的夜色更濃了,涵虛廳內明光石的光芒,將每個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投在冰冷的焰紋石地麵上,扭曲變形,如同蟄伏的鬼魅。
玄鐵宴接近尾聲時,幾道精致的靈果和點心被送了上來。
包封氏隻略嘗了一小片冰鎮過的朱焰果,便擺了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