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棠能清晰地感覺到他周身散發出的那股駭人的低氣壓,仿佛暴風雪來臨前的死寂。
他沉默著,動作卻快而精準。
先用溫熱的濕毛巾小心擦去傷口周圍的汙跡和乾涸的血跡,力道輕得如同羽毛拂過。
接著,用鑷子夾著浸透消毒藥水的棉球,仔細地清理傷口。
藥水刺激傷口的刺痛讓蘇棠忍不住“嘶”了一聲,身體微微一顫。
陸驍的手立刻頓住,抬眼看向她,那眼神裡的心疼幾乎要溢出來。
但更多的是一種壓抑到極致的、冰冷的怒火。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放得更柔,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忍一忍,馬上就好。”
陸驍繼續手上的動作,更加小心翼翼,仿佛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清理乾淨後,他撒上帶著淡淡草藥香氣的藥粉,再用乾淨的紗布一圈圈仔細地包紮好。
男人的手指修長有力,此刻卻異常穩定而溫柔。
包紮完畢,陸驍並沒有立刻起身。
他依舊單膝跪在那裡,大手輕輕覆蓋在蘇棠沒有受傷的腰側,帶著安撫的溫度。
他抬起頭,眼睛牢牢鎖住蘇棠的眼睛,那裡麵翻湧著後怕、心疼,以及被強行壓製的滔天怒火。
“現在,告訴我。”
“到底發生了什麼?誰乾的?”
他平靜的語氣下,是即將噴發的火山。
敢動他陸驍的妻子,無論是誰,都必須付出代價。
蘇棠看著他眼中壓抑的、幾乎要焚毀一切的怒火,知道瞞不住了。
她輕輕歎了口氣,將婚禮上王建峰劫持麥穗、自己混亂中被推搡撞到尖銳桌角的經過,以及王建峰最後被捆送公安局的事情,簡要說了一遍。
隨著蘇棠的講述,陸驍臉上的線條越來越冷硬。
覆蓋在她腰側的手掌無意識地收緊了片刻,隨即又強迫自己放鬆下來,生怕弄疼她。
當聽到王建峰拿著刀時,陸驍眼底最後一絲溫度也徹底消失,隻剩下冰封的寒潭和深不見底的戾氣。
他沒有咆哮,沒有怒罵。
但那沉默,比任何怒吼都更令人窒息。
陸驍緩緩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燈光下投下一片沉重的陰影。
他走到桌邊,拿起自己的水杯,仰頭灌了幾口涼水。
喉結滾動了幾下,像是在強行壓下胸腔裡翻騰的殺意。
然後,他轉過身,重新走到床邊。
陸驍俯下身,雙手撐在蘇棠身體兩側的床沿上,將她完全籠罩在自己的氣息裡。
他低下頭,額頭輕輕抵著蘇棠的額頭,鼻尖幾乎相觸。
灼熱的呼吸噴灑在蘇棠臉上,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體裡那股尚未平息的怒火。
“傷,還疼得厲害嗎?”
陸驍的聲音低啞得厲害,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後怕和濃得化不開的心疼。
“人,抓了?”
他又問,語氣冰冷如鐵。
“抓了,送去公安局了。”
蘇棠輕聲回答,伸手撫上他緊繃的臉頰,想撫平那份戾氣。
陸驍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時,眼底的暴戾被強行壓下,但那份冰冷和決心卻絲毫未減。
他直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動作利落地穿上。
“在家好好休息,哪兒也彆去。”
他一邊扣著風紀扣,一邊沉聲囑咐,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去一趟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