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有才盯上的,首先是那個被蘇玉芬上了鎖的紅漆木箱子。
那是她當年從滬上帶過來的唯一嫁妝,平時寶貝得不得了,鑰匙貼身藏著,連趙有才都不讓碰。
以前趙有才沒在意,隻當是女人家的一些私密物件。
現在,這個箱子在他眼裡,成了藏著秘密的潘多拉魔盒。
趁著蘇玉芬魂不守舍地去海邊撿螺,趙有才拿出了他管倉庫、對付那些想多占點小便宜的漁民的耐心和技巧。
他仔細檢查了箱子上的黃銅鎖,又觀察了箱蓋的縫隙。
趙有才不是開鎖匠,硬撬動靜太大,但他有他的辦法。
他找來一根極細的、柔韌性很好的竹篾,沾了點燈油,小心翼翼地從箱蓋與箱體之間極窄的縫隙裡探進去,然後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撥動、試探。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趙有才的額頭滲出了汗珠。
終於,他感覺到竹篾尖端觸碰到了一個柔軟的、紙質的邊角。
他屏住呼吸,手腕用上巧勁,極其輕柔地往外帶……
一小片泛黃的、邊緣有些毛糙的紙角,被他用竹篾小心翼翼地勾了出來。
趙有才的心跳驟然加速。
他捏著那小小的紙角,湊到窗戶透進來的光線下仔細辨認。
紙很舊,紙質很特彆,不是島上常見的粗糙草紙。
上麵印著模糊的、褪了色的花紋,還有幾個殘缺不全的印刷體字,依稀能辨認出“……海……船……公司……”的字樣。
這是一張船票!趙有才的瞳孔猛地一縮!滬上來的船票?!
雖然隻是一個小小的邊角,但這已經足夠印證他心中的猜想。
蘇玉芬在滬上,果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且,這個秘密被她如此小心翼翼地封存、隱藏。
甚至不惜用鎖鎖起來,連夢裡都在哀求彆告訴他。
趙有才捏著那片小小的紙角,指尖冰涼,心頭卻燃起熊熊的怒火和一種被愚弄的屈辱。
他把紙角小心地藏進自己貼身的衣兜裡。
他沒有再動那個箱子,把它恢複原狀,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但他知道,有些東西,已經徹底不一樣了。
印著“海船公司”字樣的船票碎片,從這天起,日夜灼燙著趙有才的心。
疑心與屈辱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勒得他喘不過氣。
他不再滿足於蘇玉芬那副驚弓之鳥的模樣和破碎的夢囈。
他要找到確鑿的證據,要弄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趙有才打聽到,讓蘇玉芬變得不一樣的那天,她隻見過一個人。
就是蘇棠。
大家都說,不知道蘇棠跟蘇玉芬說了什麼。
蘇玉芬瞬間失魂落魄,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這麼看來,她一定知道什麼,趙有才篤定。
這天下午,趙有才特意避開了人多眼雜的碼頭和曬場,算準了蘇棠去礁石灘采紫菜的時間,尋了過去。
蘇棠正蹲在一塊巨大的黑色礁石上,動作麻利地將附著在石縫間的紫菜撕下來,放進身邊的竹簍。
海風吹拂著她的長發,陽光在她專注的側臉上鍍了一層金邊。
她神情平靜,仿佛那天在漁港輕飄飄拋出威脅的人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