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棠提著一小簍剛摘的海菜,一步步走了過來。
她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神掃過哭癱在地的蘇玉芬,掠過暴怒的趙有才,最後落在自己焦急的父母身上,帶著一絲安撫的意味。
“蘇棠!”
趙有才看到她,怒火更熾。
“你來得正好!你跟你姑姑一起瞞著我!今天當著大夥兒的麵,你給我說清楚!她到底……”
“姑父。”
蘇棠打斷他,壓過了所有嘈雜。
她走到趙有才麵前幾步遠的地方站定,目光坦蕩地迎著他幾乎要噴火的眼睛。
“您想聽什麼?聽我說姑姑婚前在滬上的事?還是聽我說,她為什麼怕您?”
她的語氣平靜得可怕,卻讓趙有才和蘇玉芬的心同時提到了嗓子眼。
蘇棠的目光緩緩掃過周圍豎著耳朵的村民,嘴角甚至勾起一絲極淡的、近乎嘲諷的弧度。
“姑父,您拉著姑姑來這裡,當著全村人的麵鬨,是想要個真相?還是想讓大家看個笑話?看我們蘇家的臉麵被撕下來踩在泥裡?”
趙有才被她問得一窒,臉漲成了豬肝色。
“有些話,我說出來容易。”
蘇棠的目光重新落回趙有才臉上,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冷靜。
“但說出來之後呢?姑父,您真的準備好了嗎?準備好承受真相帶來的一切?準備好讓整個島,都知道您的家裡,發生過什麼精彩的故事?”
每一個字,都精準地刺向趙有才最敏感、最在意的麵子。
蘇棠微微前傾,聲音壓得更低,卻帶著千鈞之力,隻有趙有才能聽清。
“姑父,您是個聰明人。有些膿包,不挑破,爛在裡頭疼的是一個人。挑破了,流膿流血,臭不可聞,惡心的是所有人,尤其是您這個要臉麵的人。”
“姑姑提離婚,是給您遞台階。您接著,大家體體麵麵散了,您不接……”
她頓了頓,眼神裡閃過一絲銳利的光:“非要魚死網破,把桌子掀了,讓大家看看底下爬的是蛆還是龍?那後果,您承擔得起嗎?”
“您覺得,是姑姑更怕,還是您更丟不起這個人?”
趙有才如同被一盆冰水兜頭澆下,滔天的怒火瞬間被凍結。
他看著蘇棠那雙清澈卻深不見底的眼睛,裡麵沒有威脅,隻有冷靜到殘酷的陳述。
她沒說出那個秘密,卻比說出來更狠!
她精準地捏住了他的死穴,他趙有才最在乎的臉麵和地位。
一旦那個秘密被當眾揭開,他苦心經營多年的威望將蕩然無存,他將在所有人麵前淪為笑柄,那比殺了他還難受。
蘇玉芬也停止了哭泣,驚恐地看著蘇棠,又看看趙有才。
蘇棠直起身,聲音恢複了平常的音量,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
“家醜不可外揚。姑姑,姑父,有什麼話,關起門來自己說清楚。是離是合,是吵是鬨,都是你們自己的事。在這裡鬨,除了讓外人看笑話,還能得到什麼?”
她說完,不再看僵立當場的趙有才和癱軟的蘇玉芬,轉身對父母輕聲道:“爸,媽,海風大,回屋吧。”
她自然地挽起母親的胳膊,扶著還有些回不過神的父親,平靜地穿過鴉雀無聲的人群,走回了自家院子。
留下趙有才一個人站在風暴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