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玉舟於雲層間平穩穿行,流雲被舟身破開,拉出長長的雲痕。
舟身之上,張鐵盤膝而坐,周身隱有淡金光芒流轉,一呼一吸間,仿佛與周遭天地靈氣隱隱相合。他緩緩睜開雙目,眼中精光一閃而逝,側頭看向一旁正略顯忐忑、操控著飛舟的冠雪寒。
“你這推算氣運、尋覓機緣的秘術,看來修行的還欠些火候啊。”張鐵聲音平穩,聽不出喜怒。
冠雪寒聞言,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帶著幾分尷尬與惶恐,連忙回道:“王師兄,這……這恐怕不能全怪小弟術法不精。
師兄您周身氣運磅礴,如日中天,光華萬丈,小弟這點微末道行,如同螢火試圖窺探皓月之明,推算之力怕是早已被您這龐大的氣運之力所乾擾,失了準頭。”
張鐵撇撇嘴,心中想著,這冠雪寒修為戰力都不怎麼樣,但是逃跑和拍馬屁的功夫確實遠超其修為。
張鐵目光投向遠方蒼茫群山,似在感知著什麼。飛舟又前行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下方除了掠過幾座山頭,驚起幾隻低階飛鳥妖獸外,依舊毫無異常動靜。
冠雪寒心中正暗自打鼓,忖度著是否要再次開口解釋一番。
突然,張鐵眉梢一挑,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喜色,抬手指定一個方向,語氣果斷:“不必原路了,轉向,朝那個方位去。”
“是,王師兄!”冠雪寒不敢怠慢,手中法訣立刻一變,體內法力奔湧而出。
腳下白玉飛舟發出一聲輕微嗡鳴,船頭靈巧地劃出一道弧線,瞬間調整方向,舟身光芒微漲,速度驟然提升,猶如一道白色閃電,撕開雲層,朝著張鐵所指疾馳而去。
飛舟全速飛行不過半日光景,一陣隱約可聞的轟鳴爆炸聲、金鐵交擊的尖銳脆響,夾雜著淒厲的慘叫聲,便順著風傳入兩人耳中。
張鐵眼神微凝,冠雪寒也立刻心領神會,操控飛舟稍稍降低高度,並加快了速度。
穿過一片濃厚的雲霧,下方一處地勢頗為險峻的幽深山穀全貌映入眼簾。穀中亂石嶙峋,古木傾倒,顯然正經曆著一場慘烈的大戰。
放眼望去,竟有超過三十名修士正在其中混戰廝殺。
其中一方,衣著各異,法器光芒多是清正之色,正是此次前來參加上宗選拔的各大宗門和家族的精英弟子。
而他們的對手,則涇渭分明地分為三撥:一身黑袍、煞氣騰騰;一身紅衣、血氣彌漫;還有少數幾人穿著粉豔服飾,行動間帶著一股詭異的魅惑之力——赫然是惡名在外的魔道宗門修士!
戰場核心處,兩道身影最為引人注目。
其一乃是天劍門此番前來參加選拔的第一天才,許洛一。
他一身白袍,挺立如鬆,麵容冷峻,眼神銳利如劍。
手中一柄古樸長劍揮灑之間,道道淩厲無匹的青色劍罡呼嘯縱橫,竟同時與一名操控著血色長刀、攻勢狂猛暴戾的紅衣築基中期修士,以及一頭身軀龐大、鱗甲森然、不斷噴吐著腥臭毒霧的二階中期血色巨蟒纏鬥在一起。
以一敵二,非但不落下風,那精妙絕倫的劍招與沉穩老練的應對,反而隱隱將那一人一蟒壓製得怒吼連連,卻難以突破他的劍網。
另一處戰團,則顯得詭譎許多。
紫陽宗的聖女穆青雪,此刻秀眉緊蹙,絕美的麵容上泛著不正常的紅暈,呼吸也略顯急促。
她周身環繞著一圈純淨的紫色靈焰,將自身護得嚴實,手中一柄流淌著紫霞光芒的玉尺法寶不斷點出,擊散迎麵而來的攻擊。
她的對手,是一名身著繁複粉色戲服、麵容陰柔俊美近乎妖異的男子。
這男子身法如同鬼魅,飄忽不定,舉手投足間帶著一股扭捏作態的陰柔之氣,口中還不時發出輕佻的笑聲。
更棘手的是,縷縷粉紅色的霧氣不斷從其戲袍的寬大袖口之中嫋嫋飄散而出,彌漫在周圍空氣中。
他手中一柄粉紅色的折扇法器更是詭異,每次輕輕一扇,便有大片濃鬱得化不開的粉色香霧如潮水般卷向穆青雪。
穆青雪顯然對此霧極為忌憚,身法移動間極力避開霧氣的籠罩範圍,攻擊也因此顯得有些束手束腳,之前想必已是吃過了這詭異粉霧的虧。
整個山穀殺聲震天,靈力碰撞的爆鳴與垂死者的哀嚎交織在一起,每時每刻都有人受傷,血腥氣味濃鬱得令人作嘔。正邪雙方顯然都已殺紅了眼,戰況激烈無比,陷入膠著。
“都住手!”
就在這混亂達到頂點之際,一聲如同晴天霹靂般的斷喝猛然炸響,聲浪滾滾,蘊含著強大的靈力威壓,瞬間壓過了場中所有的嘈雜,清晰地傳入每一名修士的耳中,震得他們心神都是一顫。
激戰中的雙方弟子俱是一驚,下意識地紛紛停手,迅速與眼前的敵人拉開一段安全距離,然後齊刷刷地抬頭,驚疑不定地望向聲音來源之處。
隻見山穀一側的半空中,不知何時懸停著一艘精致華美的白色玉舟。
玉舟之上,一前一後立著兩人。
前方開口者,是一名看起來年僅二十來歲的青年,身著普通青袍,身形挺拔,麵容算不得多麼俊朗,卻自有一股沉靜如淵、不動如山的氣度,尤其那一雙眼睛,開闔之間精光隱現,令人不敢直視。
其後一人,則顯得拘謹許多,正是操控飛舟的冠雪寒。
“所有參與選拔的弟子,即刻退後。清理這些魔道渣滓,我一人足矣。”
青袍青年,自然便是張鐵,話音落下,根本不給下方眾人反應的時間,也不見其如何作勢,隻是嘴唇微張。
咻!
一道刺目至極的金色流光驟然從其口中激射而出,速度快得超乎想象,在空中拉出一道長長的金色尾焰,發出尖銳的破空之聲,直射向下方那群愣神的魔修弟子。
“呃啊!”
慘叫聲幾乎在金光沒入人群的瞬間便淒厲響起。
一名站在最外圍的黑袍魔修,甚至連護體靈光都未能完全撐起,胸口便被金光瞬間洞穿出一個焦糊血洞,屍體轟然倒地。
直到這時,眾人才勉強看清,那道金光原是一柄僅有三寸長短、通體金光燦燦、電弧繚繞的小巧鐵鍬狀法器!其速度之快,攻勢之淩厲,讓所有目睹之人背脊發涼。
然而,這僅僅隻是開始。
“鐺——!”
一聲宏亮、悠遠、仿佛能洗滌神魂的巨大鐘鳴緊接著響徹山穀,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心神搖曳。
眾人隻覺頭頂光線一暗,抬頭望去,隻見一口凝實無比、符文流轉的巨大金色鐘影憑空出現,攜帶著萬鈞之勢,轟然從天而降!
目標直指那身穿粉紅戲服的陰柔男子和那頭二階血色巨蟒。
身穿戲服的陰柔男子臉色劇變,怪叫一聲,身化粉光就欲遁走。但那金鐘虛影籠罩範圍極大,且下墜之勢蘊含著某種鎮壓封印的法則之力,氣機鎖定之下,竟讓他周身的空間都變得粘稠凝滯起來。
“轟隆!”
塵土飛揚,大地微顫。
金鐘虛影結結實實地將其扣在了其中,任其在內部如何左衝右突,瘋狂攻擊鐘壁,也隻能引得金鐘微微震顫,發出連綿不絕的沉悶聲響,短時間內竟是無法脫困!
而那條二階血蟒更是被另一個金鐘虛影輕易扣下。
幾乎是同一時間,站在飛舟之上的張鐵動了。
他周身骨骼發出一連串輕微的“劈啪”爆響,原本勻稱的身形如同吹氣般驟然膨脹一圈,將寬鬆的青袍撐得緊繃,露出下麵如精鐵澆築般棱角分明的肌肉輪廓。
一股狂野、霸道、熾熱的氣血之力轟然爆發,仿佛一頭人形凶獸蘇醒了過來。
下一刻,他一步踏出飛舟,整個人化作一道撕裂長空的金色長虹,不是禦器,也非法術騰挪,而是純粹依靠肉身爆發出的恐怖力量與速度,直撲向那名操控血色長刀的紅衣男子!
速度之快,身後甚至拖出了一連串清晰的殘影,帶起的狂風將下方地麵的碎石都卷飛起來。
“不知死活的東西!”